《薅秧》
一、学途水泥路
表妹姓茹，大名“玉娟”，小名小老姐，兄妹仨，双胞胎哥哥，玉栋、玉梁，长玉娟三岁。
表妹家的那个庄子，是典型的江淮地区皖西丘陵岗村落，玉娟家的房子建在岗塝子上，坐北偏东主南向，三间两出，是飞瓦格檐、荒草上盖的土坯房子。有这样的五间房子，在七八十年代算是不错的人家了。表妹茹玉娟的父亲是老三届高中生，根正苗红，贫下中农；六十年代，应招入伍，体检、政审，一应通过，新兵服都穿上身了，结果给茹奶奶一棍捣腾，硬戳戳地捣腾回来了。
茹玉娟生得白白净净，两只三眼皮的大眼睛水灵灵、稚嫩嫩，看上去能照人！那长相实在是惹人疼爱。又加上是家里的沙罢脚子，最小，老俩口有事没事疼爱有加地“小老姐，小老姐”叫个不停。结果庄里庄外都知道茹家有个水灵灵的小老姐。秉承父母的优良基因，小老姐不仅长相好看，而且聪明伶俐，但也秉承了她伯（父亲）的执拗！
镇上的戴帽初中离她家约有五里地，小老姐玉娟上学的路，要经过邻队大庄子。从她家出来，过一条冲田，就是邻队的稻场，稻场有队屋，有草垛子，如遇下雨，可以躲下雨，还可以有故事。玉娟的舅舅就住在这个大庄子。舅舅的小儿子比玉娟小一岁，但个头明显比玉娟高出许多，玉娟最是喜欢这个表弟，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平常路过舅舅家，只要表弟在学习上有探讨之事，玉娟都非常喜欢同他讨论，并给出指导。高出一年级也是学姐嘛。可能是因为庄子上的人经常到稻场的原因，玉娟上学路过大庄子的这条黄泥巴路，最烂最难走。每年槐花疯狂开花的季节，也正是雨水疯狂的季节，这条路就是地实实在在的水泥路，玉娟笑称：坦途。
由稻场边进来庄子不远，有一块三角地带，不大，中间还有一个粪坑，粪坑边上栽有一些柳树和槐树，最让人记住的是那棵大槐树，每年的花开季节，槐米清香四溢，还没有走到近前，早早就让你心旷神怡。
舅舅房子的后围墙就在粪坑左边，隔着一条泥巴路，这条路是去镇上学校最近的路。路的左右都是人家：路左土坯墙围起来的竹木林子，长势十分茂密，一个人走有些身惨人；路右边人家的院门基本上都是关着的，常听到院子里的大狗不时地汪汪叫声，有时还会突然窜出来，冲着你汪汪直吠；也有蹲在它的家门口门前，不声不响，斜低着眼看着你路过，让人毛骨悚然。所以走这条近路，只能是蹑手蹑脚轻轻走过，大气都不敢喘！因为大白狗，玉娟很少走这条路上学和放学。
玉娟走得最多的路，就是槐树粪坑的右前方，连着两口水塘的塘埂那条，塘埂边上还有几块石条砌的水码头，可以洗下手。沿着这条塘埂往前绕着庄子的南边走出去，就是秧田中间的机耕路，直上史河岸边的沿河马路，左转到学校。但没有舅舅家的屋后这条路近。
二、放学过狗招
初中二年级下半学期的那个春天，正是槐花杨米的季节，玉娟的班里要布置板报庆祝七一党的生日，作为文艺委员的玉娟，自然要留下来组织几个骨干出板报。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作为走读生，她是每天都要与同路的同学一起约好地方汇合上学，一道放学回去，这样安全，家里人也放心。周五放学后，因为要出板报，走得晚，同伴先回去了，玉娟就让住街道的同学多走几步路，代为告诉在桥头做土香的妈妈，让她晚点来学校接她一起回去。
初夏的白昼渐渐拉长，六点多的傍晚，还是亮堂堂的。小伙伴们一个多小时的协同战斗，黑板报出得差不多了，玉娟的母亲也赶到了教室门口。听到有同学对着自己喊：玉娟，你妈来接你了！玉娟一个扭头，开心地笑着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招乎好街上的几个同学收尾后，赶紧提上书包物品，屁颠屁颠地随母亲放学回家。
过街道，穿田埂，一路碧波荡漾。池塘水面一清到底，杨柳的枝条随晚风拂扬。玉娟心情舒畅，有时走着走着还会来几个跳跃。快乐的时候，路就很短，很快就到了舅舅家的大庄子。农历五月的下旬，初夏的晚风，还算和煦，炊烟、薰蚊草鞭燃烧的味道，夹杂交织，年复一年，重复了又重复。村庄是个大庄子，黄昏的村落，偶尔还能听到大人在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唤，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在稀稀稠稠的农舍之间飘荡。
入了庄子那条返回家的泥巴路，玉娟和妈妈的脚步开始放轻，妈妈说，小老姐，老朱家的那条大白狗凶得狠，别吱声，轻点走啊。娘儿俩就这么谨慎而又轻手轻脚地走着，走着，又害怕又想笑，又不敢笑。过了朱家的大门口，玉娟瞄了眼朱家的那两扇木门，一扇关着，一扇半掩着，还好，大白狗没有蹲守门边。玉娟回过头，不敢说话，只能示意后面的母亲快点走。过了朱家的门口快到舅舅家的时候，玉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哗，手上掂着的一摞书掉在地上了！就在玉娟弯腰捡书的那个时间档口，大白狗不知道从哪里狂吠着冲了过来，娘俩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手足无措，一个前趺，一个后仰，齐齐倒地！大白狗也给这母女俩倒地的姿势吓得蒙了圈，扑出去的两只前爪子赶紧往后面划拉，地上往后拉出两道深深的爪痕，张大吠叫的狗嘴，上扬着长长地停在半空。这狗心想，妈呀，这是啥动作呀？没见过这姿势啊！也是赶巧，玉娟的表弟和舅妈从大槐树旁边的水塘码头抬水回来，听到尖叫，放下水桶就往朱家方向跑，他们知道应该又是大白狗又出来唬人了！大白狗看见邻家表弟急冲冲跑过来，短促地汪汪了两下，就一屁股坐地上，细声长嚎，长嚎声粗粗细细，还冲着着表弟邝家全偏执地仰着长长嘴巴的脸，斜着狗眼，尾巴在地上翘左右摇摆，狗屁股坐的地上扫出一股股尘土的腥味。
“鬼狗，又在这里唬人，回去！”舅妈跑到娟子娘俩身旁，一边跺脚吼大白狗轰它回去，一边又赶紧扶娟子娘起来。邝家全不好意地拉了表姐茹玉娟起来。舅妈责爱地说：小老姐今个咋放学这么迟？你表弟五点多就到家了。说罢，一番寒暄，舅妈说，这么晚了，就在舅舅家将就吃点。舅妈切了个葫芦，打个葫芦汤，又另外弄了个栽秧时没吃完的腊肉炒蒜苗，姑嫂俩在厨房有说有笑，当然是大白狗“卵子”的掌故。这狗呢是条大牙狗，耳朵机灵得狠，风吹草动，它都会迅速跳出来，但你不能跑，你跑的话，它以为你偷了它家的东西，非追你不可；如果你迅速蹲下来，它就不敢上前追你了，因为这狗聪明，它以为你捡石头砸它，或者也可能以为你病了，摔倒了，它会害怕，恐惧，不知所措。成年的狗狗，有五岁孩子的智商。
厨房里两大人一个在锅洞传火，一个在土坯的锅台炒菜，间或舅妈还从锅台中间的水井罈子滔几舀子热水，放洗脸盆里，备着一会吃饭前洗脸洗手用。正堂屋的厢屋，两个少年也是热火聊天地在讨论学习上的事情，最后约好明天表姐玉娟再过来，帮表弟邝家全一起薅秧。两姐弟同一所戴帽初中读书，玉娟读初二，家全读初一，但表姐弟俩人上学放学总是很少同路。家全虽然年龄上才十四岁，但已然抽条，细高细高的，长颈白脖，嘴角弱弱的有些绒须，声音像是破了嗓子的母鸭声，沙哑中带着男孩子特有的浑厚，给人一种磁性的感觉，似乎对少女有一种莫名的磁力。
三、薅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玉娟就起床，洗漱完毕，把昨晚父亲一人在家没吃完的饭菜，从院子过道的那口大水缸里连盆带瓢端上来，热好，拿上锅台，留了个纸条：俺白俺大，饭菜热齐了，我先吃，一早我去舅舅家帮家全薅秧。
小老姐茹玉娟耍鼓地忙完家务，麻溜地扛上刮刀，背挎草帽，大步流星地朝着太阳还没有升起的东边赶过去。
在小老姐玉娟的小脑海中，家族庞大的姥姥家，从多舅舅中，她最喜欢的是这个十二舅舅，十二舅舅在众多舅舅中是人面子，老帅不说，特别慈祥，仁爱，最喜欢十二舅舅到她家串门，走动；喜欢十二舅舅同自己的父亲一起聊天，说事情，玉娟总会静静地坐在旁边听，时尔拿着开水瓶给十二舅舅和父亲的茶杯里添添开水。两家人相互走动的频率要比其它亲戚间频繁得多，田地到户后，两家人相互协作也是经常的。
五月的早晨，田野间的空气清新，呼与吸之间，似有想吞下空气的感觉。从家里出来，翻过秦家大塘接着前行，沿南园大塘塘梢直下，便走出层层叠叠绿油的岗塝梯田，下面就是史河岸边成片成片，平平展展的秧田了。玉娟按昨晚约好的节省时间办法，径直往邝家全家靠史河岸边的秧田方向走。身着粉底梅花瓣确良短袖对襟褂子，藏青色裤子的玉娟，漂移在碧绿的秧田之间，晨曦中格外显眼。玉娟远远望去，那个高挑的细男孩已在史河岸边的马路上东张西望了。
舅舅家的这块秧田紧挨着史河岸边的马路，秧田的南面便是当时有名的中集子和丁大山（其实是个小山包），秧苗已满稞了，高出马路面许多。有些田块已有庄稼人在田里薅秧了。
农历五月底的农村，经验的农人，都会选择更早的时间下田做活，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温度适宜，干活不怎么受罪。但随着太阳的升起，温度渐上，十点多太阳偏中的时候，田里的热气渐渐上升，热浪逐渐形成，明显能感觉到袭人的热风扑面而来，热气像针似地毛哄哄地扎在胳膊上，十分难受；秧芒刺在光滑滑的小腿上，如果是偶尔下秧田薅秧的人，上田后，两条腿和胳膊，如同满满的疱疹一般，抓也不是，挠也不是；更让女人们不爽的是，不时还有水蚂蟥从秧田的秧棵间晃来晃去，也有会吸附在腿上吸血的那种，你根本就不知道，等你发现有痒痛感，这水蚂蟥已然紧紧地咬在皮肤上，尖尖的嘴狠狠在锥进了血管，你必须使劲用手拍打，一定要打掉！这种水蚂蟥其实就是吸血虫！
玉娟与家全汇合到责任田的时候，史河东岸的天空还是一片薄云的朝霞，太阳还远远地从地平线下往上赶，要急着给世间的万物播撒阳光。一觉醒来的秧禾，也会尽情地、甚至贪婪地吮吸阳光，尽情地光合作用，茁壮成长！
玉娟笑家全还带了一罐子茶过来，舅舅家她喜欢的那对青花瓷小茶碗也给带来了。家全的破嗓子叫了声“娟姐，先喝口茶才下田”，玉娟没同意，笑了笑，卷起裤腿，说，老全弟，我上前先薅，你跟得面。说着就拿起刮刀薅了起来。薅秧一般都是一人四路子，便于来回刮秧沟时不用左右伸太长刮刀，以免够得太偏，刮着秧根。薅秧除了松秧稞的泥土外，还要细心地把水里面的稗子，水葫芦秧子，荸荠秧等杂草薅掉、除掉。刮刀在秧稞的凼子里来回勾刨，泥平，秧根才能在松软的泥水里生根，发蘖。
玉娟同家全一前一后地往前薅，聊着班里有趣的事情，课本上的东西谁都懒得去提。玉娟说，老全弟，我给你讲讲俺哥他们笑话。家全说，好啊，好笑不？玉娟说，好笑。去年放署假，我大哥小哥他们高中十几个同学到街上刘四子家饭店聚餐，喝啤酒，那个餐厅的包间是用一个活动屏风隔开的，刚开始，两边的人吃饭还很文明，吃着喝着，两边都来劲了，我哥这边就有人大声叫酒：老板，再来一堵篓龙津啤酒！隔壁那边也在叫，老板，东方啤酒再上两件子！你猜怎么样？我小哥耳朵尖，用手呼啦了一圈，小声而又神秘地同大家说：我咋听到隔壁是黄校长在喊要啤酒耶？大伙一听，是哦，还在吼着加菜！就的，就是黄校长！完了，这下完了！给黄校长知道了，麻烦了！大家正在想怎么安全撤退的时候，门悄然地推开了。我哥他们大气不敢喘，盯着门口看，妈呀，黄校长一脸严肃，端着啤酒杯：怎么啦？都不敢喝了！？我大哥是起身，说，黄，黄，黄校长，我们只是，聚，聚一下，嘿嘿……王娟憋住笑，打住了，家全急了，问，咋样？咋样？玉娟脸一沉，还能咋样！家全手上的刮刀也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完了！突然玉娟噗嗤一声笑起来了！玉娟的笑引得家全不知所以，嗯？玉娟说，黄校长脸又是一拉！说到这，玉娟看着家全，家全全蔫了！哈哈！玉娟又是笑，说，那黄校长的驴脸一松：都十七八的大老爷们了，过去都抱娃养家了，还这熊样！现在放假了！说着，黄校长褂子一脱，重复一遍，放假了！大家老少爷们，来，喝！
妈呀，玉娟自己没忍住笑，家全的刮刀一横，笑得差点倒秧田里！娟姐，麻烦了，薅掉了两欑子秧！心疼坏了，这是稻子啊！
从晨曦微露到日近中天，茹玉娟和邝家全说着笑着，笑着薅着，这块河边的秧田由顶着露水的秧稞已然薅成热哄哄的秧田，直把太阳薅到三分之一的天空。远处的梯田，邻家的小媳妇耐不了一个人薅秧的寂寞，薅着薅着，唱了起来：
午时饿肚日当空，
乖姐送饭过田冲，
俺问乖姐什么菜，
横切萝卜竖切葱，
一碗炖蛋在当中。
薅秧还薅烂泥沟，
找姐还是胖丫头。
烂泥沟里好长稻，
胖丫头身上肉乎乎
好像棉花装枕头。
篇幅所限，请移步
第二章《山歌》
2021年6月29日晚
徐昌鸿一稿于广州新塘
白小波是一个在贫困中艰难成长的人。尽管他的成绩并不出众，但他的努力和坚持让他成为了一名教育家。在他人生中的低谷，他遇到了翠红，一段痛苦的经历让他重新审视了生活。然而，命运的转折让他遇到了张玉娟，一个善良而真诚的女孩。他们的相遇并不完美，但却是命中注定的。在玉娟的支持和鼓励下，白小波不断成长，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在这个故事中，我们看到了爱与坚持的力量。白小波和玉娟的故事告诉我们，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只要心中有爱，就能战胜一切。他们的经历让人感慨万分，也让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但是，人生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即使我们努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和困难。然而，正是这些挑战和困难，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勇敢。正如白小波和玉娟一样，他们用爱和坚持战胜了生活的种种困难，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因此，让我们一起努力，用爱和坚持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论前路如何坎坷，我们都要勇敢地向前走。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过上真正幸福美满的生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然而，生活中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也许我们应该思考，我们的选择真的是最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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