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飞升成仙,本以为我与他人间的羁绊会到此为止。
直到我在他的心海幻境中,看见了他身下的那个心魔幻象,竟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1
大师兄快飞升了!
当时众人纷纷在忙着自己手上的活,唯有大师兄端坐在树下,一脸清冷。
师傅也在一旁喝得烂醉。
突然「噗」的起了一个屁声。
「谁放屁了?」三师弟玄璟一脸警觉,「污染空气,别给我抓到你了嗷!」他不断探测着屁声的来源。
四下看了一圈后放屁之人是没找到,但他指着大师兄坐的位置,呆头鹅般说了句:「大师兄要飞升了。」
众弟子闻言回头观望。
大师兄身沐金光,依旧紧闭着眼端坐在那里,只是身体已经浮空飞起。
下一秒,伴随着另一声冗长的屁声,大师兄就这样消失在了金光里。
「他可是我们门派唯一飞升的弟子!祖师爷保佑,坟头冒青烟了啊!」
不知何时我们那醉鬼师傅也醒了过来,见证了大师兄飞升的那一幕。
他趴在地上哭得像个巨婴。
「云尘!你永远是师傅的好大徒啊!可别忘了为师!」
他有些过于激动,开始撕扯着身上的衣服阴暗地扭曲爬行蠕动起来,好像这样大师兄就听得到他的声音似的。
看着他不值钱的这个样子,以我为首的众弟子不约而同地向他投去一个鄙视的白眼。
「大师兄飞升那也是我们的功劳,跟你又有关系了?」
「就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在众人的讨伐下,师傅只能委屈巴巴地嗫嚅着,抱着酒坛子躲回他的小角落里。
风波一过,所有人又不约而同回归了平静,继续干起了活。
就好像大师兄飞升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2
还真不是。
大师兄确实是我们天玑教百年来飞升第一人。
少时他便天资卓越,十二岁修为已超师傅。
按理说这样的天资,大师兄早该飞升了。
只是我们这个门派实在太穷,穷到饭都吃不起的那种。
我们跟着师傅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样的条件下,天资再高也没有精力修炼。
好在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个个志不在修炼飞升,于是纷纷干起了自己最擅长的活,来贴补师门。
还真别说,我们都干得成绩卓越。
三师弟玄璟,因为习得一身绝佳御剑术,给各家各户送餐从无差评,当上了天玑闪送的老板。
四师弟玄昊,生性爱吃,更是炒的一手好菜,现在是天下第一酒楼天玑楼的掌柜。
五师弟灵晏善酿酒,靠着给玄昊的酒楼供应铃花酿大赚特赚,据说他酿的酒连当今圣上喝了都赞不绝口,还赐了他酒仙之名,开了一家酒坊,名「灵烟谷」。
还有小师妹慕烟烟,天性爱美,长得也娇俏可人,更是制香的高手。
我们几个师哥、师姐给她凑钱开了一家玲珑坊,专卖胭脂香膏,生意倒也红火。
我作为天玑教二师姐,不喜舞文弄墨,反而钟爱刀剑铁器,如今是天下第一铸剑坊的老板。
靠着我们赚来的钱,门派逐渐兴旺。许多弟子慕名而来。
最重要的是,在我们的辛勤「养育」下,大师兄生活也有了保障,终于能够潜心修炼,一举飞升。
而我们的废物师傅,全程坐享我们的成果不说,竟还有脸让大师兄别忘了他!
但看在是他把我们捡回门派的分上,姑且饶他一回。
3
大师兄平日里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以致于后来入门的弟子们都与他不甚亲近。
也就是我们这些自小便在一处长大的几个师弟师妹,还偶尔能与他交流上两句。
我们原以为他这个性子,飞升后肯定要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毕竟凡人和仙人有着云泥之别。
谁知道他飞升后,我们见到他的次数比他在师门时还要频繁。
每隔几天,门派里就会传来一声巨响的屁,我们就知道大师兄又回来了。
问他回来做什么他也不答,只是若无其事地在门派中转悠,奇怪得很。
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每次出场的方式都那么特别,他看着我一本正经地回答:「许是飞升前……萝卜吃多了……修炼的术法都沾染了萝卜气……」
说罢他脸颊飞上红晕,捂嘴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
我心中竟油然而生了一种罪恶感……
「先前穷的时候吃不起饭,经常只能吃些萝卜糠咽菜。该不会被大师兄记恨吧……」
每每到这时,我就会找借口脚底抹油开溜。
当然大师兄经常下界对我也有好处,比如今天。
我带着几个师弟师妹下山逛赌坊的事情被师傅知晓了,他操起一旁足有手臂那么粗的枝条就要门规处置,被我东躲西跑躲过去几下,眼见着要躲不过了。
「噗」的一声,我的救星来了。
「还请师傅不要责罚师妹,要打就打我吧!」
见此情景,云尘一个大步上前跪在师傅面前,拦住了他。
「你如今已是神仙,如何打得?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师傅咬牙切齿,操着树枝张牙舞爪。
云尘将身子伏得更低:「师弟师妹们贪玩,是我这个师兄管教不力,还请师傅责罚。」
见他如此坚持,师傅也是气上了头。
「你非要替他们受过?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他对着云尘的屁股重重抽了几下。
师傅抽完才觉自己僭越了,可自己又拉不下这张老脸给我们台阶下,只得气急败坏地扔了树枝拂袖而去。
师傅刚刚是真用了几分力气,云尘被打得屁股上都染了血。
我有些同情地望向他,他则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
「阿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然后他又艰难地挪动了几下屁股,想要站起来。
我心中不禁为他的屁股默哀:「师兄啊师兄,苦了你这张翘臀了。」
云尘见我一直盯着他的屁股出神,忍不住又红了脸,轻声问:「阿蕴,你在想什么呢?」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无辜地眨了眨眼,附到云尘的耳边对他说:「哦没事,我是在想……师兄我明天还想粗去丸……」
只怕云尘此时想吐出一口老血。
4
自上次他替我受罚后,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云尘了。
我正想着,他是不是屁股开花得休养上好一阵,天上飞来一只怪鸟。
那鸟乌鸦似的「啊啊」地乱叫,像个女鬼。
我从路边捡起颗石子给它打下来,却被它轻巧避开。
飞过我头顶时,那鸟似报复一般下了颗蛋,不偏不倚砸在了我和面粉的碗里。
蛋液溅开,我刚要发作,就见蛋液中漂着一张纸条。
「凡间历劫一年,勿念。」
一看就是大师兄的手笔。
只是……我不由地抽动了几下嘴角:「你通知就通知,干吗还要在纸条末尾注上一句阿蕴珍重啊!」
我挥动了几下纸条,冲天上怒吼:「怎么这么肉麻!搞我心态是不是师兄?!」也不知云尘能不能听见。
不过他去历劫,我们山门也能清静上好一会了。
「也该回店里住一阵了。」说罢我看着碗里和好蛋清的面粉陷入了沉思。
「还省去我一个鸡蛋,好像还不错……」
5
修仙之人都知道,历劫是神仙最重要也是最难过的关卡。
所以即便我们知道师兄在历劫,也断不会去寻他,因为这样很有可能破坏了他命定的劫数。
当然天玑教的众人在每年这个时候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自己的产业也需要定期打理。
和师弟师妹道了别,我便回到了天下第一铸剑坊。
坊里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甚至一剑难求。
见我回来,那些个江湖人士更是挤破了头想要求我为他们冶铸一把好剑。
我走到前厅对众人宣布:「众位大侠莫急,我们还是老规矩。下月初二会召开试剑大会,以武力论高下。」
这也是我铸剑坊多年的规矩,每场比拼的胜者都将获得一把上品剑。
通过这种方法,我一点点积聚起江湖上的人脉,才有了今日的光鲜。
今年有些不一样,我还准备送出一把神品剑——炽煉。
花了我诸多心思才研究出来的一把剑,虽是寒铁打造,使起来却如地狱红莲业火,加上术法的话效果更甚。
我自己是不想将如此神兵拱手让人的,可是师傅这个老混蛋……
想到这我拳头都捏得吱嘎作响。
「非说什么师兄飞升,正是大肆扬我教威的时机,还有什么让天玑教一举鼎立江湖之类的屁话。说到底还是要借我的光来宣传他自己,回去非得把他那把老骨头扬了不可!」
6
转眼便是试剑大会,我扮上男装站在烟雨阁顶,主持这场比武。
一开始还顺利进行着,无非是些江湖浪客对战宗门弟子的戏码,我都如约赠给赢家一把上品剑。
可是我也注意到,今日的大会上混进了些新面孔。
而且,似乎有朝廷的人在。
我久不下山,江湖上的消息知道得不多,但长脑子的人都知道有朝廷参与的事,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此刻,恐怕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得出场地上的暗流涌动。
我心道不妙,想必这些人都是冲着我这把炽煉来的。
果不其然,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玉霄派和灵华派都派出得意弟子上台,打得不可开交。
我也一眼就瞥到对面二楼坐着的气场不凡的神秘男子,周围还站着四五个绝顶高手。
不知他是怎么察觉到我在看他,他起身朝着我的方向,收扇行了一礼。
我也只好默默朝他躬了躬身子。
不知他是哪个门派的背后布局之人?还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待到各大门派的精锐力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我所料那男子下手了。
他脚轻点几下便来到擂台上。可我还没看清他的出招速度,台上除他外的所有人齐齐倒下,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好邪门的功夫!我心下不免一惊。
「我赢了。」他微微一笑,对上我的眼神,「坊主可愿履行承诺,将神品交予在下?」
他的话里颇带着几分胁迫意味。
我虽不愿将神兵交与这样的人,但也不想得罪任何一派。
我正要去取剑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坊主等一等。」
7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落至台上。
这是一个少年浪客。他的衣衫算不得新,甚至有些许褴褛,手上提了把长枪,轻狂又恣意。
台上的男子似也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歪着头打量着那少年。
「阁下是要与我一战?」他并没把他当回事儿,声音都带着十分轻蔑。
「什么战不战的,我不过是看有架打,来凑个热闹。」少年答得随意,周围众人又是一惊。
「他怕不是疯了!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窃窃私语声不断。
少年也不多废话,提枪就朝那男人刺去,只差一点便能中他命门,可惜那男人反应迅速,躲开了。
两人这样有来有往地打了几个回合,渐渐的,男人失了上风,少年则是步步紧逼。
最终男人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被少年抓住了空档,回身用枪尖挑了他的蹀躞,这才结束了比试。
没想到会被一个少年浪客打得落花流水,男人脸上再没有得意,气急败坏地领着侍卫拂袖而去。
留下那少年冲我咧着嘴一笑,抱拳行了个礼。
「公子,这剑现在该归我了。」
8
我不禁为这少年惋惜了那么一秒钟。
美滋滋跟着我去拿剑的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权势,以后想过安稳日子怕是难了。
我再回头看他,他还在喋喋不休:「好气派的铸剑坊,里面肯定有不少传世好剑吧!」
我闻言心虚答道:「嗯……是……是不少……」
「不少个鬼啊,早就被我加价卖出了。不然我年年办这试剑大会是在做善事吗?」我心里嘟囔着,一边乐呵呵地跟少年互换了个眼神。
他这一副碎嘴的样子,让我不禁想起了云尘。
恐怕我和师弟、师妹在云尘面前,也给他同样的感觉吧……想着想着我还有点抱歉起来了。
在递剑给少年时,我郑重嘱咐:「这把剑名炽煉,天下仅此一把,还望少侠珍视。」
少年也收起了先前嬉笑的样子,双手接过剑。
「我楚凡今生定将此剑视为挚友,形影不离!」
9
我猜到大会结束后会有不速之客上门,却没想到这回来的是个女的。
「抱歉,那神兵只有一把,再炼也炼不出来了。」见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我想也不想便抢先一步答道。
「什么神兵?我听不懂你的话?」她疑惑地望向我。
「那你是……」
她轻哼了一声:「我乃是天上的落霞仙子,你就是温蕴?」
这下换我摸不着头脑了。
「我是。仙子有何贵干?」
难怪她的周身有着异于凡人的灵气。
她叉着手上下打量着我:「我来是通知你,待云尘上神渡劫归来,会成为新一任战神,届时我会与他完婚。」语气里满是骄纵。
「哦。」我含糊地答了一声。
「哦?你就这么淡定?我说!我和云尘!要大婚了!」
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她一整个不可置信。
我停下手上的活,抬了抬眼皮看她:「不然嘞?最多就是骂云尘这个臭小子结婚都不通知我们师门一声呗?」
她被我一句话噎住,兀自生起了闷气。
「就你这样姿色平平的凡人,亏云尘上神还对你……」
她说到这似是不甘地跺了下脚,转身出了门,留下了不明所以的我。
云尘这么牛,一飞升就是上神?还要做战神?
我细细回味着那落霞仙子的话。
臭小子真拿我们当外人,啥喜事都不跟我们分享。
还有她说云尘上神对你……对我什么?
这姑娘咋连个话都说不清楚。
我摇了摇头,只当她是个小傻子。
10
为了通报大师兄的消息,我回了天玑教一趟。
怎么说我们也算大师兄的娘家人,得给他撑撑场面准备些彩礼什么的。
师傅一听他还是个战神,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真乃我师门之大幸啊!我的乖徒!」听得人耳朵生茧。
我着实受不了,连夜整理包裹跑回了店里。
到了店门口,我却傻眼了。
原本紧闭的大门此刻大开着,走进去是一副凌乱不堪的景象。
里面陈列的剑已经一把不剩,柜子也被砸得稀烂。
我皱眉拔出腰间的短剑,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我只好去敲了隔壁店铺掌柜的门,问他发生了什么。
「小蕴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了?这几天连着来了好几拨人。没找到你不说,还把你的铸剑坊给砸了。」
我沉吟片刻,莫不是试剑大会上得罪了哪门哪派抑或朝廷?
我谢过隔壁掌柜,正欲要走又被他叫住:「哦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有个持长枪还背着你铸的剑的少年郎,可帮了你大忙。他前几日都守在这门口,还替你守住了几把剑呢!」
「楚凡?」我一愣,想来也只会是他。
我跨进坊内,想着先休息一晚再做打算,却看到楚凡正坐在我房门前的台阶上,旁边的破布包了几把剑。
我走过去拍醒正在打瞌睡的他。
「你终于回来啦!」见来人是我,他面上一喜,转而又想起什么,不好意思地拿出破布包着的剑,「抱歉,只守住了这几把剑。」
我不解:「你为何要替我守着这里?」
他站起身讪笑说:「说起来不怕你笑,我一见你便有亲切之感。你又送了我这么好的神兵,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下山时换上了男装。
「还有就是……」他支支吾吾地挠着头,「你店被砸,也有我的原因。」
「那啥……公主要强娶我,我不从,就想着到兄弟你这避避风头……公主急眼就把你店给……」他越说越小声。
我瞪大眼:「你说什么?!」
敢情我才是那个怨种。
11
那晚楚凡被我好一顿炮轰,最后被我一脚踹出门。
「你现在去给我委身公主,索要赔偿!」然后我无情关门。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背影,我翻了个白眼,让自己平复心情。
最近碰到的二傻子实在太多了。
一连等了一个月,我都没再见过楚凡。
眼见着就要到天玑教招收新弟子的时候,我也该回山筹备了。
我却等来了公主的大驾光临。
「求你救救他!」
一进门,公主便扑通一下跪倒在我跟前,全然没有端庄仪态。
「谁?楚凡?」我被吓了一跳。
公主将手拂过脸颊,略施术法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我是落霞……云尘上神他……」
落霞心虚,语气都支支吾吾起来。
「师兄他怎么了?」来不及细究前因后果,我心急如焚,嗓音提高了几个调。
12
落霞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断断续续我才勉强了解事情一二。
无非就是三件事:
云尘渡劫完毕便可荣升天界战神。
只是这落霞仙子作妖。担心云尘不愿娶她,不甘寂寞,非要下凡和他来上一段人间姻缘。
谁知她的加入让云尘避开了原本要历的劫难,如今回不去天界。
他回不去也就算了,偏生还有魔界的人从中作梗。
魔界不想让云尘这么个天赋异禀的上神成为新一任战神,就想在他历劫时搞鬼,于是趁此机会封住了他的神识。
「再过几日,他怕是要走火入魔了。」落霞哭哭啼啼的,吵得我心烦。
「师兄我是救定了,你且回天界禀报天帝,看看还有什么帮他的法子。」
旋即我又传信给师弟师妹们,让他们速来与我会合。
13
落霞带我找到了她藏大师兄的地方。
如今他神识缺失,几乎是活死人的状态。
只见他端坐在床上,双眼紧闭,容色苍白。
任凭我怎么唤他的名字,都没有反应。
「云尘?云尘……」
我想伸手替他拂去额间涔出的汗,被推门进来的师弟师妹撞了个正着。
他们带着一副「我懂」的表情,又热心地关上了门。
我只好迅速地抽回手,浑身不自在。
「都给我回来!」我歪着头朝门口叫了一声。
我又看了云尘几眼,叹了口气。
「如今师兄的处境,不容乐观。魔界定当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彻底摧毁他的神识。」
玄璟沉吟片刻:「师兄有难,我们这些师弟师妹自是全力相助。师姐放心,我们这几日就在门口驻守,定不让魔教得手。」
落霞也匆匆从天庭赶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天帝说,唯有一个法子能救云尘。那就是进入他的心海,唤醒神识。」
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可这一去,大概率是有去无回的。」
在场众人都缄默了。
上神在飞升前,多修炼无情道。但这无情道不是无欲无念,是他们会克制欲念。
这些欲念则大多沉入了心海,若外人进入就会影响神智。
恐怕其他人,都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14
「我去。」我打破了沉默。
师兄自小就待我极好,便是赔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不顾师弟师妹劝阻,我施法想进入云尘的心海。
门外却传来响动。
待我走出屋外,才发现小屋已被魔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把云尘叫出来。」为首一个獐头鼠目的人大言不惭。
不同他废话,师弟师妹主动上前迎战。
周围围拢过来的魔物不知为何越来越多,足可见云尘对他们的威胁。
师弟师妹虽应付得来,但我无法静心进入心海。
一筹莫展之时,天上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嗓子。
「谁敢动我爱徒!」
是师傅,这个老不靠谱来添什么乱。
我刚想提醒有道黑雾朝他打去,但为时已晚。
黑雾直直朝他冲去,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被他周身的金光护住,弹回去了。
旁边的落霞正打得不可开交,瞥见师傅竟还有心情飞速冲他行了个礼。
「小神落霞拜见灵河上神。」
上神?什么上神?
「刚刚好像听到上神两个字……?」师弟师妹重击了眼前魔物,纷纷回头张望。
我们的废物师傅……是个上神?
二十几年了,我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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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见身份暴露,嘿嘿尬笑了两声,捋捋他那本就没几根毛的胡须。
「想不到吧,为师是个上神。」
「老头少废话,快帮我们!师兄撑不住了!」
小师妹烟烟吃力地挡下魔物一击,朝四周扑撒了特制的香粉。
魔物纷纷失去视觉,短暂地盲了,给了我们回击的机会。
飘在一朵云上的师傅这才想起他还要救他的宝贝疙瘩云尘。
「哦对对对!众位仙家,随我清理这些孽障!」
说罢他一挥拂尘,身后慢慢涌现善战的仙家们。
他又用手轻捻几下,我的前方瞬间出现一道绵延至天际的金色屏障,将屋子与前方战场隔绝。
「徒儿只顾救你师兄,这些孽障交给我们。」
师弟师妹也在边战边给我加油打气:「师姐一定要把师兄救出来,这有我们扛着!」
「区区魔物不在话下,天玑教所有弟子听令,摆阵!」玄璟大吼一声,眼见着师弟妹们迅速摆出阵来默念口诀。
处在阵里的魔物来不及躲避,顷刻间被巨大力量焚烧,灰飞烟灭。
来不及多想,我跨进屋内,施法进入师兄心海。
16
刚进去就一阵寒意扑面。
我冻得在原地打了个寒战,环顾四周是苍茫的一片白色。
我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还是一望无际的白雪覆盖。
「师兄,你到底在搞什么东东?」我自言自语地盲目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远,我依稀辨认出前方有几个人影。
我立马小跑着过去,凑近发现是几个小孩。
小孩都穿着破烂的芦花棉衣,正冻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冰面,手上拿着简易的鱼叉。
不知为何我觉得眼前的一幕很熟悉。
好像我们小时候就是这样过来的。
在严酷寒冬,穿着师傅不知道从哪里给我们搜罗来的芦花棉衣,打着寒战在冰天雪地里渴望能找到一点吃的。
不知是谁,想出了去冰窟里叉鱼的主意,几个人便围拢在冰面旁,半天才能叉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这几个孩子也叉上来一条鱼。
甚至比我原先叉的还小……
别看才这么一点,足以让他们馋得口水直流。
可其中年纪略长的一个,硬是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懂事地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我在旁边嗤笑出声。
明明自己馋得不行了,还要装懂事的大人。
可渐渐的,那小孩的身影和云尘的重合了起来。
我揉了揉眼再看,明明还是小孩的模样。
这不就是……小时候的云尘嘛!
旁边的一个女孩则戳了戳他:「那怎么行!咱们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吃的就要分!」说着她拍拍胸脯,拿起旁边的鱼叉。
「看老娘给你们表演。」
她又开始孜孜不倦地戳鱼。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小时候的我……
果然彪悍是从小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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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我还是看不得小时候的自己吃苦。
于是我走过去支开那群小孩:「你们都不行,看姐姐我的。」
说罢我手指交叉变换,几乎要拧成麻花状,默念几句咒语。
「起!」
一条足有十几斤的鱼「咻」的一声凌空飞出冰湖。
下落时鱼尾重重甩起,不偏不倚地结结实实给了我一大嘴巴子。
旁边缩小版的师弟师妹都看呆了眼。
我揉着被扇红的脸颊颇有些不好意思:「喏……吃……吃吧。」
香喷喷的鱼很快就烤好了。
几个小孩急吼吼地瓜分了,剩下云尘迟迟不动。
我感叹这小孩怎么从小就这么别扭,幼小版的我挑了一大块的鱼肉递给他。
「师兄你吃啊!」
他犹豫着接过鱼,眼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小时候他经常说不饿、不爱吃,想来都是怕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不够分,才特意让给我们的吧。」
看着眼前一幕,想起往事,我心底泛酸。
我便又走到冰面上如法炮制,连抓了十几条鱼。
我将鱼尽数放进了云尘背着的背篓里,他小小的身板在风雪中依旧笔挺。
见我如此,他朝我深深行了个礼。
不知为何,周身冰面此时突然开始剧烈震动,冰面裂开无数条缝,中心平地而起一座巨大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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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冰天雪地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宫殿泛着暗红的颜色,似有火山岩浆在其脉络中不断流动。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场景是他心海入口设置的一道关卡,唯有帮助了小时候的我们,方可顺利进入。
走过长长的台阶,我推门进入宫殿。
我试着轻声询问却无人回应,只好继续往里深入,终于在一扇看起来很厚重的泛着荧光的铜门前停住了脚步。
好像门后有动静。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将门推开,里面有零星几点烛火摇曳,光线却依旧昏暗。
这布置好像是个卧房。
绕过帷幔,离床还有一段距离。
我看到大师兄正俯身在床上,身下好像有什么……?
可下一秒,我浑身僵住,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的身下,明显躺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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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怔在原地,没由泛起一阵凉意。
师兄把这个女人藏在心海的最深处,足可见其重要性。
可我这升腾的奇怪感觉是什么?嫉妒?还是因为担心?
此情此景虽不该打扰,但事出紧急。
我还是咬了咬牙关,上前欲要拍师兄的背打断他们。
可直到我看清床上那个女人的容貌,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是我自己?!」
我伸出去的手颤抖地收了回去。
床上的女人俨然就是我的模样,只不过眼神麻木,毫无一丝生气。
「阿蕴只能是我的……」
云尘此刻全无平日清冷的样子。
我不由得在旁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尘平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想和他多说几句都费劲。
可眼前的景象,除了「他心悦我」这四个字,我都找不出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我好像……就是困住云尘神识的那个心魔?
20
来不及多想,我还是上前拍了他。
周围似有光芒闪耀一下后逐渐消退。
云尘的眼神也霎时恢复了清明。
「阿……阿蕴……」看着床上他所制造的我的幻象,他也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颊绯红,不敢与我对视。
我反倒是尴尬起来,只说了句:「师兄快走吧,师傅他们还在外面扛着。」
说罢我拉起他要往外走,却被他反手一把拉过去。
我重心不稳跌在床上。
「云尘?」
只见他扣住我的手,身子慢慢向我逼近。
「不想放阿蕴走。」
下一秒我就被他狠狠拥入怀。
他的唇一下一下地轻贴上我的脸,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扑在脸上,似在邀请,又像撩拨。
而我却可耻得并不对他的行为感到讨厌。
还好,残存的理智让我推开了云尘。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21
「阿蕴讨厌我吗?」猝不及防地推开,云尘有些无所适从。
他只能小心地发问,生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
「不讨厌。」我实话实说。
「但现在不是时候。师兄,等我们平安渡过此劫难,我会给你一个答案。」我脸热热的。
其实,答案早就在心中了。
或许是幼时的他宁可自己挨饿,将食物都省给我们;
或许是要被责罚时,他一次次挡在我身前;
也许是某一日他在修炼,而我在偷看他,被他睁眼撞见。四目相对之时,我心中的烛火被打翻;
抑或是少年人不知所起但早已暗地疯长的情愫。
听到我的回答,云尘垂了垂眸,任由我牵着他向外奔去。
眼见着就要到心海的出口,只差最后几步。
出口的缝隙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22
「想跑?没门!」这人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像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我看他周身散发的气,有修炼禁术的煞气。
「想必你就是魔教的教主——景九吧!」
除了他,想来这江湖也无人能有此等煞气。
「不错丫头,我今天亲自动手,就是要云尘的神识俱散,让他成不了这新的战神。」
「你倒是坦诚。」我出言讽刺。
云尘将我护在身后:「阿蕴,不要和他多纠缠。」
说罢他先手出招攻击景九,却被他轻易躲开。
他哈哈大笑:「云尘上神,恐怕你此时没这个能力与我一战。脱离了肉体的神识,可是很易打散的。」
我皱了皱眉,先前没听说过这回事,差点酿成大错。
我赶忙把云尘拉到身后,用咒法将他向后推着保护起来,与景九隔开一段距离。
这个小动作被景九察觉,他嗤笑出声。
「便是云尘神识完好的全盛之时,也最多与本尊打个平手。你想护他,还不够格。」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以示轻蔑。
换来的是我的不屑。
23
「够不够格,打了才知道不是吗?」我歪头冲他露出无辜一笑。
我右手微微使力,一把月白色的剑逐渐浮现,直至稳稳握在我手中。
「铸剑之人,定有执剑之能。」我朗声道。
旋即我持剑直刺景九心脏,他反应迅速,向后仰倒,而后连退数步终于停下。
「是我小看你了。」他活动了几下筋骨,想趁我不备放出黑雾,却被我的剑气挡下。
二人就这么过招数回,未有人能占上风。
眼见在我这里讨不到好,他在冲向我之际突然转向冲往云尘的那个方向。
我立即回身,施展咒术挡下一击,找准角度直抵他命门,硬生生将他逼退回去。
可我们都清楚,这样耗下去是我和云尘吃亏。
「他在消耗你的体力。」云尘在后面小声提醒。
景九也感觉到了,他喘着气站定,冲着我邪笑道:「小丫头,你还能顶多久?」
我不予理会,暗地里默念口诀。
景九以为我分了心,抓住机会用了九成煞气直逼过来,想将我一招致命。
24
眼见着他的煞气离我不到两米远,我索性闭了眼,默念完口诀的最后一句,我竖起手指,直指缝隙的位置。
「剑——来——!」
景九不知发生何事,不得不中途停下施法回头望去。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裂缝中飞出一把剑。
景九还来不及反应,剑身已入他胸膛半分。
「这还伤不到我。」他嘴角淌下一行血,人却依旧挺立在那里。
「没指望靠这取你性命,别急。」我继续挑衅。
他伸手正欲将剑拔出,我右手打了个响指,插在他胸膛的剑瞬间燃起烈火。
不等他回过神,我又伸出左手,指向景九:「去吧。」
一旁浮空的月白色剑也冲向了景九,迫使他不得不用双手组阵阻挡。
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我。
我召唤来的那把剑正是炽煉。
既然楚凡就是云尘,我也抱有一丝侥幸,想试试能不能从外界把炽煉召唤进来,还真给我成功了。
而我随身带着的一把剑,则是我多年前炼成的第一把神兵——霜华。
我又轻挥一下右手,炽煉瞬间拔出了景九胸膛。
「我还从没有试过同时操控两把神兵,算你有这个荣幸,可以死在这两把神品剑下。」
我颇为得意,反观景九喷出一大口鲜血。他半弯着腰痛苦地捂住伤口。
倒显得我像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在欺侮手无寸铁之人。
我吐了吐舌头:「抱歉喽,但你不妨试试这招——万剑堕渊。」
我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两把神兵一左一右悬空而起。
而天空,出现了密密麻麻金色的剑光。
突然我感觉周身灵力被加强,回头看是云尘,他强行用虚弱的神识向我源源不断输送着灵力。
四目相对,他回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我集中意念,指使漫天剑雨尽数飞向景九。
在他绝望的眼神里,随着几声爆裂之声响起——
「魔教百年都再难出这么一个教主了……」我竟然有些对景九惺惺相惜起来。
云尘过来牵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掌心,对我温柔一笑。
「我们走吧。」
25
随着我们走出心海幻境,云尘的神识重回肉体。
他从床上苏醒过来,周围围着一圈人。
师弟、师妹、师傅,还有落霞,都关切地注视着他。
「醒了!醒了!师姐成功救出大师兄了!」众人一阵欣喜。
云尘苏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对着落霞说:「落霞仙子,我从未答应天帝我们的婚事。我已有心上人,还望仙子见谅,云尘此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我自会向天帝请罪禀明,还望仙子能另觅良人……」
落霞哭着跑开了。
「你小子也太……」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他却郑重地握住我的手,眼里满是热切:「你说过要给我答案的。」
师弟师妹们在旁「呜」的发出怪声,像见到什么了不得的场面。
我倒不好意思起来了,挠挠头愣是说不出口。
「唉,你就答应他吧!整个山门谁不知道云尘已经心悦你多年了!」师傅抢先答。
「是啊,师姐要是再不答应,只怕大师兄不是飞升上神,而是要遁入佛门了。」玄璟作死地在旁边起哄。
「哈?原来又只有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他心悦我是吗?」我故作吃惊地看向他们,众人笑作一团。
「可云尘如今是上神了,我只是个凡人……」想起身份有别,我心中还是有些隔阂在的。
「你们一个个都别装了,我灵河选中的弟子哪个不是天资卓越的?」师傅骄傲地捋捋胡子。
「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崽子志不在此,否则哪个不成如今的上仙?」想到这,他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倒是没错。」我大言不惭,「我怎么说高低也得是个剑仙吧!」
刚战胜了景九的我如今底气十足,给自己骄傲坏了。
「那我就是酒仙!」
「我我我是枪仙!」
师弟师妹们也蠢蠢欲动,七嘴八舌起来。
我正笑着和他们互相吹着牛,师傅这个老家伙倒是比云尘还着急,暗中推了我一把,让我跌到了云尘的怀里。
「少吹些牛吧,还是速速成婚让我能早日抱上徒孙!」
云尘有些局促,一边将怀里的我搂得更紧,生怕人跑了,一边轻声问我:「阿蕴,你真的答应了?」
我笑意盈盈,回抱住他,在他脸上轻啄一下。
「嗯!答应了!」
番外:
温蕴:
天玑教的山门内外都挂上了大红绸缎。
师妹烟烟一大清早便来为我梳妆打扮。
「师姐今日真美。」她感叹。
「怎么,师姐平日不美吗?」我笑着逗她。
「也不是,师姐你平日总是大大咧咧的,还有点彪悍。可是大师兄从来都只心悦你一人。」
我笑而不语。
也是,若不是在心海幻境见到那些景象,我怕是头脑迟钝得还不知云尘自小就喜欢上了我。
还好,他的选择从来都是我。
我被云尘牵入主厅,今日来的宾客很多,还有许多上神到场。
由于我们打小没有父母,这高堂自然要拜师傅。
师傅已经激动得几天没能合眼,日日要演练个几百遍敬茶的环节,今日更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来主持婚仪,让众人看得直乐。
我们拜完天地,自然是要送入洞房了。
云尘比我都紧张,手拿着挑盖头的玉如意抖了又抖,我在盖头下不禁轻笑出声。
「师兄,你这是不想娶我吗?怎么半天都掀不开这盖头啊?」见他羞涩,我更忍不住想调戏一把。
下一秒,云尘总算是把盖头掀了起来,他红着脸道:「阿蕴,你总算是我的人了。」
「合卺酒还没喝呢。」我提醒他。
他立马过去拿酒。
我拿起合卺杯,与云尘笑着相视,将杯中酒饮尽。
「师兄,我们……」我有些难以开口。
我还未说完,云尘已经俯身狠狠吻了上来。
「我现在是你的道侣,不是师兄了。如今该叫阿尘……」他嗓音温柔而缱绻。
房内红烛燃了一夜。
云尘:
我的阿蕴,自小就极要强。
她会在三九寒天的时候拉着我们抓鱼吃。
可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才堪堪抓上来一条小鱼,根本就不够我们分。
身为师兄,我理当先让师弟师妹吃。至于我,吃点野菜萝卜能饱腹就行。
看着师弟师妹吃得开心,我心下也能宽慰几分。
每当这时候,阿蕴却不急着吃她那份,而是会掰下一半递给我。
「师兄你也吃。」
只有她记得我还没有吃。
若是实在不够分了,她便会倔强地要继续去抓鱼。
她的小手已经冻得通红了,我劝她,她还是执着地重复:「我们有的师兄也该有。」
真是傻瓜。
明明自己没有比师弟师妹大上多少,因为担了二师姐的名头,总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后来我们长大了,师弟师妹都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颇有建树,唯有我一事无成。
修炼遇到难关,唯独阿蕴会来宽慰我:「师兄别着急,歇一阵子说不定难关就突破了。你想不想吃山下的酥酪,我给你带呀。师兄你就潜心修你的炼,钱的事儿我们负责。」
说着她指了指腰间鼓鼓的钱袋:「你师妹我,可是要做天下第一铸剑师的人。」
她望着我笑意盈盈。
正当烂漫的年纪,阿蕴出落得也越发娇俏动人了,以致于她走到哪儿我的视线就跟到哪儿。
舍不得她因为贪玩被师傅责罚,我便代她受过。
她在山下受了气回来哭,我会暗暗替她报复回去。
见她和门里的师弟聊得火热,我竟会心生醋意。
我好像,对阿蕴有别样的感觉。
每当我准备向阿蕴表明心意之时,看到她那双眼睛,我的心就跳得很快,以致于到最后都羞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结果还没来得及表白,我便飞升了。
在天界,没有了她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于是我每天都会跑下界回门派,只想着能看她一眼。
天帝说,待我成为战神,要我与落霞仙子完婚。
当着众仙家的面,我也不想让落霞仙子难堪,但一结束我便去找了天帝,请他收回成命。
我云尘此生只要我的阿蕴。
我要去历劫了,按规矩是不能与认识的人有所交集的,阿蕴也定然不会去寻我。
所以我只能求了司命,替我择了一个江湖浪客的劫数。
我知道阿蕴喜欢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虽然我不是这种类型,但我也想往阿蕴的喜好上靠。
希望她能就此喜欢上我吧!
万没想到,这竟给她带来了麻烦。
我修的是无情道,可若没有我对阿蕴的这份情谊,我是万万飞升不了的。
谁知这份隐忍多年的情谊,尽数潜入心海化成我的心魔。
咳咳……还让阿蕴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她不会讨厌我吧?
还好,我的阿蕴,一如既往地来救我。
看着她挡在我身前的样子,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看着她决绝坚定的样子,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断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终于,我娶到了自幼时起便放在心尖上的人。
「阿蕴只能是我的。」
我环抱住她,她依偎在我怀里。
这辈子、下辈子都要这么走下去……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监头的呼喝声中醒来,赶紧起来洗漱完毕,加入小工的干活队伍。
我在镇上扮作平民被魔教招募进这落月山中已有月余,平时在厨房干活。每天累死累活,找不到一刻空闲能够溜到山中查看地形,夜晚又是统一管理,也不能潜出来,每晚闻着周围人的脚臭,听着他们的呼噜,真是度日如年。
而且,我也找不到机会和师父联络,他肯定对我非常失望。本来想借着在魔教中做卧底立功,回去说不定还能继承掌门之位,现在尴尬了。
我一边往炉子里添柴,一边胡思乱想。突然,一队雷木堂的人进来,为首赵堂主喝道,把这些人全都给我押到禁事房。
我心里一惊,禁事房是魔教严刑拷打的地方,怎么我们一帮小工要被押去那里?
来到禁事房,一群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赵堂主拿起皮鞭凌空一抽,说道,老实交代,谁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大家一片讨饶之声,大喊冤枉。赵堂主喝道,给我打。
于是我们几个伙夫被一顿劈头盖脸猛抽,鬼哭狼嚎,遍地打滚。
我有内力护体,这种皮鞭伤不到我,可是也得和大家一样装得痛不欲生。
打完一轮,没人招供,赵堂主说道,继续给我打。
我大喝一声,且慢,赵堂主,你无缘无故为什么打我们,要我们招认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又怎么招认?
众人都齐声附和我。赵堂主被我呛得一时语塞,说道,这是教中机密,你们这种下等人没资格知道。
我心里一合计,肯定是教中高层有人出事了,否则怎么会刑讯我们做饭的有没有动手脚,又不和我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道,赵堂主,你在这里就是把我们都打得气绝身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到时让真凶逃脱,你可担不了干系。
赵堂主一双小眼精光一闪,把我单独提到外面,说道,你小子知道些什么?快点如实招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我说道,赵堂主,小人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是你既然逼供我们做饭的,那估计是有人食物中毒了,而且是教中高层,你不方便透露。
赵堂主城府不深,脸上的神色告诉我,我都猜中了。
我趁热打铁道,赵堂主,小人祖上从医,对于毒理略知一二,可否让我去看看,或许可以解毒。
赵堂主说道,你来历不明,我怎么能轻信于你。
我说道,堂主,小人会悬丝诊脉,不用见到中毒之人,只要远远地通过蚕丝搭脉即可。
这时他边上的副堂主说道,堂主,让这小子试试也无妨。
于是我被带到议事厅外,赵堂主拿出五根蚕丝给我,说道,小子,你搭脉吧,要是你敢糊弄我,小心脑袋。
我一看五根蚕丝,心想原来五位高层同时中招,这时魔教正是最空虚之时,难怪封锁消息,不敢让教众知道,否则一定军心不稳。
可惜我传不出消息给师父,眼下只有见招拆招了。
我五根蚕丝一一搭过,心里已有计较,只是沉默不语。赵堂主着急道,小子,你诊出什么了?快点说。
我说道,赵堂主,能否让我见其中一位病人,这症状有点复杂,光诊脉还不够。
赵堂主一脚把我踹翻在地,骂道,你小子不是说诊脉就行吗?我已经向教主做了保证,你现在再提要求,活得不耐烦啦!
我看没有回旋余地,便说道,这五人最近应该都吃过一种甜食,这个季节,我估计是蜂蜜。
赵堂主赶紧跑进去,不一会跑出来,说道,小子,算你有点本事,教主让你进去回话。
我心里一喜,天助我也,这下终于接近目标了。
我进到议事厅内,里面挂着垂帘,我跪下行礼,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起来说话。
我心里一惊,这个魔教教主是女的,年纪还很轻。
教主说道,这五位病人确实都吃了饭堂做的莲子糕,蘸着蜂蜜吃的。你既已断出病因,可知该如何治疗?
我说道,启禀教主,小人可否观察一位病人的面相,望闻问切,结合起来才更有效。
教主说道,好,你进来。
我强压内心激动与紧张,走进垂帘之内,只见五位病人躺在床上,个个脸色蜡黄,我凭记忆回想一下,应该是神木堂主,惊木堂主,巨木堂主,左护法,右护法。魔教的高层一共六人,左右护法和四大堂主,就剩下雷木堂主没有中招,这时若是我师父率三大门派攻进来,魔教肯定覆灭。
可是我此时传不出消息,但如果拖延救治,估计我首先性命难保。这可怎么办?
我心里一急,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时教主的声音又响起,原来她还在里面一层,说道,你不必紧张,仔细查看便是。
我定定神,上前查看五人,原来都是身中奇毒,我心里一惊,这毒明显是百花堂的手笔,教中竟然还有百花堂的人在卧底!
我们三大派,青山派,百花堂,白云帮,这次联手准备围攻魔教。
看来百花堂这个人煞费苦心终于得手,我如果解了毒,那是坏了同伴的大事。可是不解,我肯定马上就会被魔教灭口。
我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突然想到师父临行前告诫我的,这次三大派合力围剿魔教,哪个门派立下头功,将来就号令武林,其它两派听命于它。
师父不惜派我这个二弟子打入魔教做卧底,就是为了抢头功。
想明白这一层,我便有了主意。我说道,教主,这个季节蜂蜜有种功效,会令人呼吸困难,甚至断气,五位病人都是有了这种症状,我一般称之为过敏。
教主问道,那该如何救治?
我说道,用薄荷、芦荟、山楂调成药汁,清热解毒即可。
教主说道,那你速速去办吧。
这些物材都很常见,我调好药汁之后给病人服下,三天之后他们都痊愈了。
我立此大功,再也不用当厨子,成为天堃教的护教士,专门治病救伤。雷木堂主跟着我沾光,从此对我非常客气。
我成为护教士之后,几乎可以自由行动,正好把魔教的内部环境探查一番。
一天晚上,我在房里看书,听见门外有人呼吸,我不能显露自己会武功,于是便装作开门出去走走,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姑娘,我不认识,便问道,姑娘找我何事?身体不舒服?
那位姑娘说道,可否进屋说话?
我便把她请进屋内。
她进屋之后,噗嗤笑了出来,说道,泰云师兄,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仔细一看,原来她易容了,此时露出真容,正是百花堂的大弟子,顾芷星。
我心想,这百花堂也是下了血本,竟然派出大弟子,我在我们青山派,只是二弟子,万一我有闪失,大师兄还在,门户不至于会有大乱。
我说道,顾师妹,别来无恙,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顾芷星说道,泰云师兄,你救了五大高手,早就知道我们百花堂也有人在魔教之中吧。
我说道,是的,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救他们,肯定会被灭口,还请师妹多包涵。
顾芷星说道,师兄只说了一半,你是不想让我们百花堂抢了头功吧。
我被她说中心事,笑笑不语。说道,师妹,我也没有点穿是有人下毒,还是顾全大局的。我谎称是蜂蜜过敏。
顾芷星说道,我知道师兄已出力维护。其实这个毒来势汹汹,但这五大高手内力深厚,要取性命并不容易。
我问道,师妹,这教内各方都防范极严,你是怎么得手的?
顾芷星说道,我是在山内的鲜花上撒的毒,蜜蜂采花酿蜜之后,毒就留在了蜂蜜里。但这样一折腾,却使得毒性大大降低。
我说道,你这招很厉害。蜂蜜在山中是奢侈品,一般人无法享用,中毒的必然都是身份高贵之人,佩服佩服。可惜我们不能及时发消息出去,否则三派合力攻进山来,可一举成事。
顾芷星说道,师兄太乐观了。你可知这进山的路千变万化,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我说道,这我倒是不知。
顾芷星说道,师兄现在成功取得他们信任,今后我们二人联手,从长计议呗。
我点头称是。顾芷星告辞后离开。
后来我发现,原来顾芷星在教内做的是培养苗圃花卉的活,正是她们百花堂擅长的事。也亏教主是女人,才会讲究这居住环境里的花花草草。
这天,教主传令让我出山去采购药材。我心里大喜过望,终于可以出去了。
出山时,是由一名百夫长带路,一路上有多个哨卡,我暗暗记下方位。
来到镇上,我确定没有跟踪之后,采购完药材,又来到一家胭脂店,买了点脂粉。
随后我来到镇上的饭店悦来庄,坐在二楼最靠边的位置,这是我们青山派约好的接头地点,在这里蹲点的人七天一换,就等我出现。
我坐下没多久,对面就坐下一人,我一看,是大师兄。
他是掌门继位第一人选,知道我也有争掌门之意,对我一直都很忌惮。
他问道,师弟,可有进展?
我递给她一张纸,是我凭记忆画的地形图,说道,这是我刚才出山时记下的路线,你带给师父。不过现在也不能操之过急,教内防卫森严,高手如云,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大师兄收下之后,我又告诉她我打听到的情况。
他说道,我印象中魔教教主应该是和师父平辈,差不多年纪,怎么是个年轻女子?
我说道,难道是老教主已经去世,现在这个是新继位的?
大师兄说道,有可能,我回去禀明师父再说。如果是新教主刚上任,那正好趁他们内部不稳,可以一举剿灭。
我点头称是。
我回到山里,那个百夫长又带我进山,我发现这哨卡的位置竟然变了,不禁暗暗心惊,顾芷星说的没错,这路千变万化,暗含奇门遁甲之术,大批人马要想进山,还得仔细谋划。
我把药材安顿好之后,把脂粉交给教主的侍婢,说是我孝敬教主的,请她转交。我也不知道这马屁有没有用,反正送了再说。
第二天魔教突然召开审判大会,原来是一名教徒溜下山,凌辱了一名村妇,那个村妇家人到山上来告状,雷木堂审判无误,将那个教徒废去武功,逐出教门。
我心想,在这里两个月,魔教其实律下甚严,从未见有烧杀抢掠之举,山里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一派祥和气氛,实在想像不出这是魔教。
也不知为什么我们三大门派一定要合力灭了魔教呢?从我小时候起,好像就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大家似乎都没有去搞明白,反正就是打打杀杀,冤冤相报。
我问顾芷星怎么看,她说自己也不清楚,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过,她也觉得这魔教里相亲相爱,就像世外桃源。
这天晚上,我在山中潜行,想要把路探清楚,突然发现一泓小清泉。此时皓月当空,我看到清泉里一个美艳女子端坐着,应该是在练功。
这时又出现一个黑衣人,蒙着面,一步步靠近那个女子。
我知那女子现在正处于紧要关头,动弹不得,否则立即走火入魔。可是那黑衣人并非要取女子性命,明显只为干扰其心神。
我左思右想,那个美艳女子人畜无害的样子打动了我,我摘下两片叶子,弹指挥向那个黑衣男子,那男子听得破空之前,知道周围还有埋伏,一个鹞子翻身,跃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女子喘息道,好汉可否出来相见?
我一听这声音,惊得非同小可,这女子竟然是教主!
我想事已至此,就不用再遮掩了。于是我现身来到泉边。
教主说道,原来是刘护教。
我说道,参见教主。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教主说道,我现在无力行动,请你背我去你房间,不要让人察觉。
我说道,遵命。于是下到水中,把教主抱起来,才发现教主衣衫湿透,身体玲珑的曲线暴露无遗。
我一颗心嘣嘣乱跳,目不斜视,走到岸边,把教主背在身上。
教主说道,刘护教,你武功高强,就不用掩饰,快快施展轻功,此地不宜久留。
我闻言不再犹豫,背着教主使出青山派的踏雪无痕轻功,很快回到自己房间,把教主放在床上。我拿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教主盘腿调息,我不敢打扰。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睁开眼睛,说道,今天真是多谢刘护教救命之恩。
我说道,教主不必言谢,这是属下的荣幸。
教主说道,你是青山派的人吧。
我心里又是一惊,不过教主此时武功尚未恢复,我处在上风,教主为何反而揭破脸皮?
我说道,教主圣明,我是青山派二弟子,刘泰云。不知教主怎么识破我身份的?
教主说道,你那日使出悬丝诊脉的绝技,这是你们青山派的独门秘技。
我心想教主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教主说道,刘二侠,其实你不知道,前任教主是我义父,他和你师父,是同门师兄弟。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我不禁呆了,怎么有这等事?我师父可是一辈子都把精力放在剿灭魔教上了,他和魔教前教主竟然是师兄弟?
教主见我无法相信,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确实是事实。我义父去世之前和我说了很多过去的恩恩怨怨。
她说道,今日我功力大损,教中有人已经察觉,估计不日将有叛乱发生,刘二侠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我心想,我是来做卧底的,要剿灭你们魔教,怎么到头来要我助你?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教主说道,其实义父根本不愿与三大门派为敌,他在世时处处忍让,我秉承了他的遗志。可是教中有人早就不甘忍气吞声,要与你们决一死战。他们一旦夺权成功,武林必是一场浩劫。你助我保住教主之位,我可以想办法与你们三大派握手言和,从此大家相安无事。
我心里其实对于打打杀杀早就有点厌倦,教主的话说到我心里去了。
我说道,教主,我一个外人,怎么才能助你?
教主说道,我义父本来身子健朗,前几年突然就不行了,我只得练起了本教镇教之宝,玄天神功。
本来义父想等我武功功底再坚实一些再练,没想到他身体垮得太快,我只能先练起来。
可是我身体却承受不了,后来渐渐走火入魔,功力尽失。
我每个月都得到清泉之中,靠冷水降温散功,否则五内俱焚。
而教中有高层已经察觉到我身体异样,今晚便是来探我虚实,现在他们已确定我武功尽失。
本来我仓促上位,教中元老多有不服,只是一直忌惮我武功,所以我还能压住阵脚。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我说道,教主是想让我助你恢复武功?
教主说道,刘二侠果然心思敏捷。我正有此意。
我问道,如何能帮教主?
教主说道,你师父和我义父本就是同门师兄弟,我们两门的内功同属一路,刘二侠只需助我再打通奇经八脉即可。
我心里快速地考量,这可不是随便能答应的事情,这是一条不归路。三大派毕竟和魔教还誓不两立,我还想争取青山派掌门之位。可不能轻举妄动啊!
我推辞道,教主,这件事,我恐怕有点为难。
教主说道,刘二侠,若我失去教主之位,武林之中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我义父毕生心血也毁于一旦。你们三大门派就算剿灭我们天堃教,肯定也是元气大伤,你忍心看到这个结局么?
我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只能沉默着。
教主说道,刘二侠,我知道今天马上要你做决定也不可能,你考虑一下,尽快吧,迟则生变了。
说完她起身下床,说道,你陪我回寝殿吧。
我送完教主回到自己房间,一晚上也没再睡着,天就亮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想找顾芷星商量一下。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她为人正直,性格豪爽,我们其实挺投缘。
顾芷星听完我的叙述,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当然,我没有告诉她我师父和魔教前教主是师兄弟的事情,毕竟这关系到本派隐私。
过了一会,她说道,泰云师兄,这么多年我们打打杀杀,你觉得有意义么?我早就心生厌倦了。如果真如教主所说,她愿意与三大派握手言和,那我们从此和平相处,不再流血牺牲,不是好事么?功德无量啊。
我本来已有七分动心,听顾芷星之言,便再无顾虑,说道,那我马上去找教主。
顾芷星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道,师兄,悠着点,保重身体哦。
我被她揶揄地脸彤彤红,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
当晚,我来到教主殿外求见。教主大喜过望,把我迎到内室。
教主说道,那我们开始吧。
我和教主盘腿相对而坐,我运起内力,劈空点她大椎一脉,点完再点少商一脉。
正在紧要关头,突然外面脚步杂乱,以及连连惨叫,是教主的卫兵被摞倒的声音。
我和教主都在真气散发的关头,都动弹不得。我说道,教主,应该是你部下作乱了。
她一口鲜血喷出。
教主虚弱地说道,刘二侠,你身后那个柜子,你转一下那个把手,里面是个密道,你快走吧。
我强行收住真气,起身找到把手一转,柜子移开了,墙里面果然是条密道。
我回过来,说道,教主,我背你,我们一起走。
教主喘息着说道,刘二侠,你也受内伤了,背着我只会让你伤更重。我不能再拖累你,你快走吧。
只听得外面脚步更近,这间密室很快就会被他们找到,我实在不忍心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这么留下,狠狠心把教主往肩上一扛,进了密道。
教主说道,等会,这里的把手再转一下。
我才发现密道口也有个把手,我转过之后,柜子又回归原位。
这时密道里漆黑一片,教主说道,刘二侠,你还是背我吧,你这么扛着我,我气都透不过来。
我赶紧把教主调整体位,背在身上。说道,教主,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你知道怎么走么?
教主说道,我头上的发簪有颗夜明珠,我现在手没力气,你自己伸手拿,拿在手里擦一下,就会亮。
我反手去拿,却摸在了教主的脸上,肤若凝脂,粉嫩舒滑,我心中一荡,赶紧说道,教主,得罪了。
我只能顺着脸往上摸,一直摸到她秀发,发髻,摸到了发簪,我取了下来,用手擦了擦,果然亮了。
我于是慢慢地沿着密道往前走。教主的呼吸时断时续,我知道她的伤更重了。
我知道自己这么一直勉力提气,也是大耗真元,可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密道还真长,先是下坡再是上坡,走了两个时辰,我几乎也到极限了,终于看到前面有亮光。
我说道,教主,我们终于走出密道了。
走到外面时,天已蒙蒙亮。我定睛看看西周,竟然已经走出了落霞山,来到了山脚下的村子边上。
这时教主已经昏迷不醒,我看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只能拼力用手掌抵住她后心,输入真气。
过了一会,教主悠悠醒来,说道,刘二侠,你这样耗费真气,我实在过意不去。
我说道,教主就不必见外了。你别说话,养养精神。
我背起她,来到村子里。这时有位老婆婆刚开门出来,看见我们,特别关心,说道,小伙子,你们怎么了?
我说道,我们一路逃难,我妹妹感染风寒,实在走不动了。
老婆婆非常热心,把我们让进屋子里,做了粥,我喂教主喝下,自己也吃了两大碗粥加两个包子,稍微恢复了点力气。
老婆婆见教主冰清玉洁却病骨支离,非常怜惜,就留我们暂住下来。
我每日帮她下地干活,晚上就和教主一起疗伤。
但是这次,我俩都身负内伤,进展非常缓慢。
这天,我突然灵光一闪,说道,若曦,你说我们的内功同属一脉,那你能不能把玄天神功的心法念给我听听,我和我们青山派的无极神功心法相互印证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方法。你放心,我绝不会外传。
若曦说道,泰云,你舍命救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于是她把玄天神功的心法全部念给我听。我一边听,一边回忆本派的无极神功心法,发现果然很多精要都是异曲同工,但是有少数地方略有不同。
我把不同的地方都记录下来,让若曦重新修炼,但凡不同的地方,按照无极神功心法来练。此举竟然有奇效,若曦内伤很快痊愈,而且武功也渐渐恢复。
我也确定自己猜测得没错。当年我师父和若曦义父,肯定是根据同一本武功秘籍创制了本门武功心法,可是其中都由思虑不周之处,若曦武功底子弱,强练玄天神功,心法中有违天理之处她便扛不过去,而得到无极神功心法的取长补短,若曦便可避开本门心法中的谬误,如此一来,功力恢复极快。
若曦才十八岁,涉世未深,除了武功高强,其实并没有太多心机,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心情特别放松。
可是若曦始终无法打通任督二脉,试了很多方法均无果而终。
这天晚上,我陪她一起,试图打通经脉,这点穴之事,肌肤相亲,一来二去,我俩都是血气方刚,终于干柴烈火,把持不住,好一晚巫山云雨。
第二天,若曦惊讶地发现任督二脉竟然打通了,她神功告成。怪不得他义父迟迟不让她修炼神功,原来神功是有门槛的!
我和若曦这样朝夕相处,每天过着恬淡的生活,已经快忘了外面的帮派纷争。
不久,我在村口晒粮食,见到大队天堃教的人马离开落霞山,浩浩荡荡地进发,才回想起来,我和她都背负着门派兴衰的重任。
我回去和若曦说起,若曦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义父把天堃教传给我,是因为我能够秉承他遗志,不与三大派为敌。他也知道让我坐这个教主位子,实在勉为其难。这些天,我不做教主,真是开心。
我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这些天,我和你在这里生活,也不想再回到本派。回去之后,又得面对尔虞我诈,我也好累。
我和若曦就这么坐在田埂边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心里都在想,如果我们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像这农夫一样,男耕女织,该是多么幸福。
第二天,若曦说道,泰云,我要回天堃教了。义父的心血不能毁在我手上,我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我说道,若曦,你的决定是对的。我陪你回去。
若曦说道,泰云,你已经帮我太多,你的恩情我此生难以为报。天堃教的事,就由我自己解决吧。
我说道,若曦,这些天来,你在我心中,已不是教主,我帮你是心甘情愿的。
若曦知道我的意思,脸红了。
于是我俩等到晚上,沿着密道又回到天堃教内。
若曦的寝殿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我说道,若曦,天堃教高层里,你最放心谁?
若曦说道,雷木堂赵堂主,他人比较耿直,对义父忠心耿耿,估计他不会为难我。
我说道,那我们就先去找他。
来到赵堂主的房间,我先敲门。赵堂主开门,见是我,有点吃惊,说道,刘护教,你失踪多日,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又来找本座?
我说道,赵堂主,这几天教里发生什么事了?
赵堂主说道,教主突生重病,不能视事,现在是左护法暂代教主之位。
我问道,赵堂主,教主重病,你去探望过么?
赵堂主说道,没有,左护法说不宜探望,让教主安心养病。
我说道,那你不觉得可疑么?
赵堂主眼里精光一闪,说道,刘护教,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道,教主突然重病,教中上下除了左护法没人知道详情,也没让我这个护教去诊治,现在左护法又大权独揽,赵堂主你就没有怀疑过?
赵堂主说道,刘护教,你只是负责看病的,其它事情轮不到你操心,还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
我低声说道,赵堂主且慢,请随我去见教主。
赵堂主大吃一惊,但随即冷静下来,知道我不是开玩笑。
他跟我来到我房间,见正是教主在屋内,立即拜倒,向若曦行礼。
若曦扶他起来,赵堂主忙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经过简略说过。
赵堂主说道,难怪左护法把教主寝殿清空,说避免传染疾病,已把教主妥为安置,原来是他造反了。
若曦说道,左护法本来就势力庞大,教内跟随他的人可不少。
赵堂主说道,我还奇怪,为什么左护法急于对外征战,原来是把异己排除出去。
我问道,昨天我看到大队教众开拔出山,是攻打哪里?
赵堂主说道,是攻打白云帮。左护法说三大派,白云帮最弱,又距离最近,先除掉他们。
若曦说道,那是谁带队出征?
赵堂主说道,是右护法和巨木堂主还有神木堂主,带了一半教众。
若曦说道,惊木堂主和左护法关系最亲密,雷木堂主你向来不站队。左护法果然是把异己都派出去了。
我说道,此番征战,必是伤亡惨重,正好削弱了他们的力量。
赵堂主说道,可不是么?所以属下心里非常担心,只怕我教日后再无宁日。今天见到教主平安无事,真是天佑我教。
若曦说道,可是如今教内都是听命于左护法的人,我一时也难以挽回局势。
赵堂主说道,教主放心,我赵万年誓死追随教主。
若曦说道,好,我们静等机会。
第二天,我去找顾芷星。她见到我也很吃惊,问我这些天都去哪里了。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她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天你去给教主疗伤,第二天左护法就称教主病重,开始暂代教主之位。你和教主就不见了。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我说,现在教主躲在我房间里。我在教中没有什么存在感,左护法应该顾不上我。
顾芷星说道,我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我师父说,马上就会和你们青山派进山了。
我说道,右护法带着一半人马去攻打白云帮了,我们两派不去相救?
顾芷星说道,我师父说,是你师父定的计策,趁着魔教内乱,又分兵攻打白云帮,我们两派正好进山,一举剿灭魔教,大事可成。
我心想,师父可真是为了剿灭魔教无所不用其极了。白云帮好歹与我们一直都是伙伴,现在弃他们不顾,真是连江湖道义都不讲了。
我说道,顾师妹,当初我们定下帮助教主的计划,你还愿意坚持吗?
顾芷星说道,我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了,事情的变化超出了我预期。刘师兄,你怎么打算。
我说道,我有个计划,可以帮助教主夺回权力,当然,肯定会阻止我们两派剿灭魔教。但是,正好借此机会,我们几派可以握手言和。
顾芷星说道,刘师兄,几大门派和平共处是我的心愿,我支持你。
现在我是双面卧底了,我们青山派和百花堂要大举进攻天堃教的消息,我告诉了若曦和赵堂主。我们正好静观其变,等待机会。
第二天,青山派和百花堂的人马就浩浩荡荡杀进山来。这进山的路线,我和顾芷星都画过,特别是顾芷星,画过很多张。
现在天堃教人手不足,进山哨卡不如先前密集复杂,很快就被攻破。
左护法不知道有内应已经泄露了进山的路线,过于轻敌,等到反应过来,青山派与百花堂已经攻到总坛。
天堃教的教徒仓促应战,溃不成军,都被围在了总坛之上。
两军对垒,一时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赵堂主带着他的人马出现在青山派和百花堂队伍的背后,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占据高地,把退路堵死。
这下青山派和百花堂腹背受敌,但是他们人数占优,立即分兵回应。这落霞山中,三拨人马,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我来到青山派阵前,青山派的弟子认得我,立即回去通报,不一会大师兄来到阵前,问道,师弟,你怎么带着魔教的人断我们后路,你究竟帮谁?你是投靠魔教了么?
这时顾芷星从百花堂阵中出来,她早与本门人马汇合,现在是率队之人。她对大师兄说道,泰云师兄没有投靠魔教,魔教教主有意和解,泰云师兄为其传话。
大师兄说道,魔教十恶不赦,必须铲除,还想和解,痴人说梦!师弟,你不要再鬼迷心窍了!
我说道,大师兄,魔教到底哪里十恶不赦了?这么多年,我们又吃过什么亏了?都是我们在对他们赶尽杀绝呀。
大师兄一时无言以对,说道,师弟你不要在这里扰乱军心,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时若曦来到我身边,说道,本座是天堃教教主,愿与贵派化干戈为玉帛,还请张大侠放下成见。
大师兄说道,妖女,我们名门正派,岂能与你们魔教同流合污,你妄想。
这时若曦腾空而起,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翩翩飞过,凌空而至。
大师兄挥剑击出,若曦踏在他剑上继续前行,身材曼妙,却是快如闪电,一只玉手已经扣住大师兄脖子。
这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大师兄已经被若曦制住。青山派众人一阵慌乱,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我心里崇拜之极,若曦武功这么高,动作还这么美。
大师兄面如死灰,恨恨说道,你杀了我吧。
若曦说道,张大侠,何出此言,我只是想证明,我们天堃教的武功要胜你们,易如反掌,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和为贵。
说完,若曦又凌空返回,翩翩落在我身边。我心里又是一百个赞。
我说道,大师兄,教主的诚意大家都看到了,你还是接受她的提议吧,我们不用再流血牺牲,功德无量啊!
顾芷星说道,张大侠,要么我们先罢兵,大家坐下来谈一谈?
大师兄脸上挂不住,但是士气已经受挫,只能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于是顾芷星带着百花堂的人和青山派的人分开,我和若曦还有赵堂主带着人马穿过人群来到总坛前。
我知道顾芷星肯定不会再发难,大师兄一个人掀不起风浪了。
总坛之上早有人看到若曦,纷纷大喊,快看,是教主来了,立时群情耸动。
若曦兵不血刃将两大派的人安抚住,总坛上众人看在眼里,都露出钦佩的眼神。
若曦为首,我们缓缓走上总坛,为首的左护法面如死灰。
赵堂主喝道,左护法,你以下犯上,导致外敌入侵,险些让本教万劫不复,你可知罪!
左护法脸上抽动了几下,突然暴起,挥剑刺向若曦。若曦身如鸿雁,翩翩向后退去,左护法的剑离她三寸,再也不能逼近分毫。
两人瞬间在总坛之上兔起鹘落转了三圈,若曦伸出两指顶上左护法的剑尖,只见那剑寸寸断裂,飞散开来,众人纷纷躲避。若曦攻势不停,左护法躲避不及,被若曦戳在胸前,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赵堂主手下跑出两人将左护法绑了起来。
若曦说道,左护法篡夺教主之位,我已废去他武功。眼下我教大敌当前,其他人我既往不咎。大家齐心协力,共抗外敌!
众人皆叹服,从此教众万心归一。
雷木堂主和惊木堂主率众各归其位,把守住山中各要塞。
若曦请大师兄和顾芷星进入议事厅,若曦说道,请二位大侠带话回本派,我天堃教绝不与各派为敌,从此重修于好,永享太平。
顾芷星非常高兴,大师兄却勉为其难,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力回天。
待他二人带队离开之后,若曦开始着手安排教中事务。
第二天传来消息,右护法率领教众回山来援。他们重挫了白云帮,使其元气大伤,从此不足为虑。
右护法进山之后,见到若曦成功扳回局面,欣喜若狂,他本就与左护法不合。
若曦论功行赏,右护法升任左护法,雷木堂主升任右护法。
晚上,我来向若曦道别。若曦说道,泰云,你一定要回青山派么?不能留下来陪我么?
我说道,若曦,我从小在青山派长大,师父对我如同亲生父母,我总要回去给个交代。
若曦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身子依偎进我怀里。
我抚摸着她的秀发,也是十分不舍。
我说道,现在白云帮已经形同覆灭,武林中只有天堃教,百花堂和青山派三足鼎立。我师父多数不甘心放弃自己灭教的执念,我回去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若曦说道,我知道,你一切小心。为了避嫌,我不能再在若曦房中留宿,只能依依惜别。
第二天我启程回青山派。
没想到师父和大师兄率众迎接,令我非常意外。师父夸我识大体,顾大局,促成正派与魔教和平共处。
我本来还担心师父怪罪我,现在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放下。
晚上师父摆下宴席,为我接风,我开怀畅饮,喝得酩酊大醉。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被关在大牢里,经脉都被挑断,已经成了废人。
我明白了,还是把师父想得太善良了。其实我早就预料师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念在师徒之情,我选择了自己骗自己。
看来,我得在这牢里了此残生了。
过了几天,突然有很多人进来,嘈嘈杂杂,说道,泰云在哪里,快点把他带出来。
一群人来到我的牢房门前,我一看,竟然是若曦,顾芷星和赵万年。他们把牢门打开,扶我出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若曦,你们怎么来了?
若曦说道,顾师姐探得你被青山派惩治了,被关进大牢。于是我们两派合力围剿青山派,来解救你。
我说道,你们把我师父和大师兄怎么样了?
若曦说道,我把你师父武功废了,现在你大师兄做掌门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若曦,他毕竟是我师父。
若曦说道,所以我才没杀他。他这么对你,可曾念及你是他徒弟?
我无言以对。
几天之后,我随若曦回到天堃教。我武功已废,和普通人没有区别。每天就在山里种种菜,养养鸡,真的过起了田园生活。
还有若曦,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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