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 (前言)
龚学敏
当人们去读一个民族最早的文献时,会发现一个普遍的规律:几乎所有民族都会用诗歌或者神话传说的形式去描述他们的祖先所面临的巨大灾难,然后,人类得以重生。
灾难史,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人类不断战胜自然、顺应自然、在人类居住的地球上寻找更加适合生存与发展的见证。
在这么多的神话与传说中,人类在面对灾难时所经历的痛苦几乎是相同的。但是,灾难和重生之后,他们的新生活因所处的地域、气候、出产等自然因素的不同,以及对自然力量和生命的理解的不同,给我们呈现出丰富异彩的人类文明和文化。
我们总是在不断地战胜灾难的路上前进的,而战胜所有的灾难,人类最强大的力量无疑是爱,超越国界,超越族群,超越政治,超越各种不同文化形态的爱,是人类得以绵绵不绝、生生不已地繁衍下去的最根本的源泉,如鸟之羽翼。
发生在公元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04秒的中国汶川特大地震,当属人类历史上一次巨大的灾难,此次地震的震级达到8级,地震烈度达到11度。地震波及大半个中国及亚洲多个国家和地区,北至辽宁,东至上海,南至中国香港和澳门、泰国、越南,西至巴基斯坦,均有震感。
地震严重破坏地区超过10万平方公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破坏力最大的地震。因此,自2009年起,每年5月12日确定为全国“防灾减灾日”。
我国是一个多地震的国家,有文献记载以来,已经有数不清的地震掠去了无数的生命,使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文明遭受不同程度的破坏,甚至毁灭。
“5·12”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整个抗震救灾过程无疑凸显了我们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从地震发生的那一瞬间,举全国之力的抗震救灾成为华夏大地波澜壮阔的壮举,成为华夏民族历史上彪炳千秋的重彩,为全世界所瞩目。
与此同时,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上一次前无古人的诗歌运动,给我们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那就是地震诗。
用诗歌寄托我们的哀思,用诗歌安慰幸存者受伤的心灵,用诗歌讴歌抗震救灾的数不清的人类壮举,用诗歌刻画抗震救灾中每一处打动人们内心的感动,用诗歌歌唱崭新的生命,用诗歌表达灾区人民最真诚的感谢……
所有的举动,所有的眼泪,所有的话语,无不在诗歌中成为一种最打动人心的情感记录。
“5·12”汶川特大地震期间,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为这次灾难写下了诗篇,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首诗从祖国的每一个地方出发,用期刊、报纸、电波、短信、网络、书籍等一切可能的载体抵达地震灾区。
多少人写?写了多少?举办了多少场诗歌朗诵会?在诗歌面前,多少人流下了眼泪?已经永远没有人知道了,也永远不可能有人知道了。但是,诗歌在人们情感深处留下的巨大震动,将永远以诗歌史、文学史的形式写在人类的文明进程中。
10年。时光荏苒,太阳是大地上一切事物最好的抚慰,一天天地升起,一遍遍地用阳光洗涤我们的伤口,一次次地给大地倾注崭新的活力。
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在全国各地的大力支持下,汶川特大地震灾区的各族儿女和全国人民一道,用伟大的抗震救灾精神打赢了这场人类灾难史上必将铭记的一场硬仗,成为全世界抗灾史上最值得浓墨重彩书写的一笔。
10年,地震灾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片祥和安宁。灾后恢复重建发展取得历史性成就,展现了中国共产党的坚强有力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现在,整个地震灾区人民群众正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引下,昂首阔步进入新时代,在推动产业发展、民生改善等方面继续发力,努力把家园建设得更加美好。
10年。生活在汶川特大地震灾区的诗人在经历那场巨大的伤痛后,又一次拿起笔,写下了身边的变化。这些来自地震灾区的诗人,用他们亲身的体验,以诗歌的形式,为我们诠释了什么叫做人间奇迹。
人类生生不息,就像谁也不能阻挡大地上花开的声音。这些诗歌,就是来自地震灾区花开的声音。
【作者简介】 龚学敏,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星星》诗刊主编。
中国力量
梁平
流经汶川的岷江哭过,那一天白云黑了,
盛开的春天突然窒息在轰然垮塌的山坡上。
整个世界的目光凝聚,凝聚在废墟里折断的呼吸和生还,
凝聚在生命的重新集结,重新燃烧和太阳一样炫目的光芒。
岷江的水,冲洗了残留的泪痕,
破碎的瓦砾重新站立起来,站成肩膀,站成脊梁。
北川、青川、都江堰的痛,映秀、什邡、汉旺的伤,
在三个春天大步流星走过之后,漫山的花开了,
那是超越时间和季节的开放。
从第一天天崩地裂开始,中南海不灭的灯点亮满天的星,
落地成千万里之外十三亿双噙满牵挂的眼睛,
成为黑夜里铺天盖地照亮废墟的希望。
那是血脉连接起的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甚至天涯,
甚至海角,
每一个肩膀扛起生命的重量。
春天回来了,
这里幸存下来的生命,在帐篷、在板房、在废墟的建设工地上,
升华了“幸存”的全部意义,
在他们身后,世界目睹了一个国家的行动如此浩荡,
东北西北、中南西南,华北华南、沿海沿疆,
中国十八个地方政府办公桌上摆放的灾后重建蓝图,
在废墟上成为现实:新城镇、新交通、新学校、新医院,
那是重放的鲜花,比原来更加显眼、美好,
这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灿烂的阳光。
我们告诉中国,我们告诉世界,
这里的春天回来了,有鸟语,有花香,有更新的梦想。
所以世界所有的国家不能不惊叹,不能不因此而仰望东方,
犹如面对高山的仰望!
是的,我们谁也不能阻止灾难的突然降临,
但是中国,也只有中国,能够破解世界性的难题,
面对灾难,面对灾难以后的山河重建,
汶川在最短的时间,在最温暖的阳光里抚慰创伤,
以国家的名义,以国家的力量,
书写出世界上最美的乐章,无比灿烂辉煌!
2018年的春天
龚学敏
我要用羌语把您喊成那棵新栽下的树上
绽放的花朵。
让她芬芳每一座碉楼和火塘,每一条道路和桥梁,
还有每一个羌人绣满了吉祥云朵的名字。
我要用羌语把您喊成那条叫做5·12的河床上
重新生长出来的小溪,清澈、晶莹。
让她滋润重生的汶川,涅槃的北川,还有
每一个在您洁净的教室里朗诵着诗歌的孩子的声音。
我要用羌语把您喊成迎面而来的那风
让它和煦,并且吹拂每一块白色的石头
每一张欢笑的脸庞,每一段舞蹈着的身姿
还有,每一首行走在诗意田野上的歌曲……
我要用羌语把您喊成天空中可以说话的蓝,
和诗意着的小鸟,博大,而且温暖
让援建的那些身影成为一棵棵的大树,长在我的诗歌里
在阳光下面歌唱
如同那么多盛开的爱情。
祖国啊,在2018年的春天
我看见大地的花朵把所有的红
羌族的红
绽放在您锦绣的旗帜里了。
我看见了普天之下最纯洁的花朵
叫做泪花的花朵,
开放在您温暖的怀抱里了。
祖国啊,在2018年的春天
我是您花园中最绚丽的那朵叫做羌的花儿
我是您盛大的乐队中那一管叫做羌的清脆笛音。
祖国啊,亲爱的祖国啊
我们就是您温暖的怀抱里的所有的花朵、水、诗歌和爱情
我们就是您的怀抱温暖出来的这个春天。
春回大地
牛放
一个响亮的声音
由共和国的心脏发出
河北 台湾 西藏 上海
辚辚车轮奔向同一个方向
汶川 北川 青川 什邡
所有所有的废墟
一夜之间生机盎然
一片又一片楼房
在瓦砾堆里
齐刷刷地在春光里拔节 生长
从擂鼓镇到映秀镇
最动听的音乐
莫过于混凝土浇筑大梁的交响
最明亮的画卷
莫过于工地上通宵不灭的灯光
黄河之水 长江之浪
搅拌水泥 河沙 碎石 还有时间
高高耸立的塔吊
一捆又一捆将人民的亲情举过云层
匆匆行进的卡车
一趟又一趟把祖国的关怀送入工地
工地上激越的号子
正是林边催种布谷清脆的鸟语
帽檐下挥洒的汗滴
正是阳春三月半空里飘下的春雨
哦 春雷滚滚划过岷江
哦 春回天府万物复苏
看哪
废墟上瓦砾厚厚的伤疤
正在被大爱凝聚的柔情轻轻抚平
废墟上挺立着我们的誓言
况璃
十年前那个午后——
撒旦撕碎了一张日历,时间是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那日历而今刻在地震纪念广场
刻进人心里。那是血凝成的丰碑
那曾是热泪鞭策信仰的一腔豪迈
十年,我们就用十年,三千多个日夜
亿万双手种植震区挺直的精神
……像崛起的座座新城、幢幢高楼
中国四川的汶川、映秀、北川……
我曾用十年的情怀补贴曾经洒落的泪滴
仿佛还看见那一颗颗挣扎的灵魂
那一幕幕在残垣下与死神抗争的生命
那一幕幕在废墟前自救、救援、重建
已定格为一幅画面、一帧历史
穿过时空,穿越记忆的海洋
穿越忧伤的日子,穿越暖意的人间
无论过去多少天多少年
……似洋流至今在我心中回旋
中国四川的汶川、映秀、北川……
是我心灵中最敏感的一方绿地
我看见泪水与汗水交织的悲喜情殇
听见八方援手与乡亲在死神身边歌唱
这十年,总有亮丽的喜色挂于脸上
曾令我热血奔涌,梦萦灵魂岸疆
……无时无刻不漾起我情的波澜
中国四川的汶川、映秀、北川……
在掩埋亲人尸身后,构筑着心灵堤坝
将祖先的图腾,幻化为人间天堂
废墟上的挺立,就是我们的誓言
一只手可搬起一块砖
一万双手就能托起一座城池
在重建的召唤声里,千万双手汇成抗灾洋流
……举国的臂膀扛起了崩塌的山川
我仿佛看到了汶川、映秀、北川的背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安详如泰山
这就是祖国。有人若问——
什么是中国灵魂?民族良心?
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
这里体现中国灵魂!
这里最能代表民族良心!
你的名字在援建的路上疾行
李自国
把你的名字写在手心里,攥紧
就是一座隆起的山脉,把你的名字
写在梦中,挥手就能采摘黎明的号子声声
把你的名字写入灾区每根绷紧的神经
只要有风有雨,你的名字就是一面热血沸腾的旗
你的名字是一座新校园落成后的微笑,被芬芳的花朵
写进5月的春风里,你的名字是留在工地上的
声声叮咛,被故乡的阳光写在做人的尺度里
你的名字是一次次大爱的传递,被山山水水
写在出征的号角中,你的名字是一根根钢筋
一袋袋水泥,就让龙门山脉引领你冲出夔门吧
冲过险滩,如同一泻千里滔滔不息
你的名字是一碗酒一杯茶一腔热血一次深呼吸
就让千古岷江夜夜朗诵你那经典般的名字吧,挽起手臂
如同花儿朵朵如同草木依依如同八方的兄弟姐妹
我要用脚手架把你的名字高高地写在蓝天之上
我要用泥土把你的名字默默地写在种子发芽的春风里
我曾在废墟中、在凤凰的涅槃里呼唤出你闪亮的名字
都说你的名字在援建的路上疾行
因为你的名字行走——就是一条开花的河流
站着便是千万援建者——一座座无名氏的丰碑
写在年画上的笑颜
瘦西鸿
我内心的山水 一直为年准备着
这一幅绵延不绝的竹子 经过一个一个的节
直到把花 开到季节的高处
绵竹 一个坚强的名字
走过特大地震 走过万劫不复的关口
依然把青葱的笑颜 画在脸上
如果我是房子 我会守住生活的安宁
如果我是水 我会流出生命的荡漾
如果我是船上垂钓的姑娘 我会从涟漪深处拉出内心的向往
就在这一个明媚的上午 我从地震的阴影里走出
我的面孔上贴着一张张年画
年华如流水 我拥有着内心的宁静
这就是我 走过灾难后的一个人的表情
像被蓝天洗过的脸庞 我用我天生的笑
铭记所有的写在纪年上的恩情
花开的声音
吕历
这里的每一颗心
依然是
含苞的花蕾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依然是
花的故乡
当依偎天上的花
不再哭泣
当守望地上的花
不再摇晃
当慈祥的花容
重回沧桑的脸庞
缝补破碎的记忆
抚平褶皱的阳光
母亲们依偎在
明净的窗前
聆听花开的声音
崭新的日子
将在她们的手中
如花盛开
灾后重建,我们的家园依然美好
——青川竹园镇新居写意
杨通
一
回想那个悲苦的日子,我们生命的池子里已漏干了泪水
而春风和阳光,仍然向诸如荞麦一类卑微的禾苗
倾注明媚的火焰和慈祥的雨滴
头戴先祖草编的斗篷,我们已经学会了忍受一切不幸
例如,“5·12”地震突然摧毁我们的家园
夺走孩子们晾在树上的绿蝉和新衣
夺走母亲和姐妹们绣在窗帘上的温馨花瓣
面对父亲坚守的麦田,我们的双手始终坚强而富有
沉默或者歌唱,我们都会把祖传的犁头
深深地耕耘在温暖的泥土里
今天,我看见竹园镇的影子在新墙上浮动
我们的父老乡亲,就像书案上那支永不屈服的笔
继续在灾后的土地上书写着草木、花果、粮食和牛羊
为此,我深深地感动,这些蠕动在生命中的幸福的色彩
和粘贴在岁月里的任何灾难都洗不掉的五谷的芬芳
二
春天拔节的声音,如此葳蕤
竹园镇,青砖碧瓦的家,如雨后春笋
把趋于宁静的田野唱得青翠欲滴
生活蓬勃的诗意,被美好次第打开
曾记否,我家的羊群被圈在昨日的废墟上做惊恐的梦
而今天,鸟儿们已把风和日丽的日子
画在蓝天下孩子们辽阔的画板上
父老乡亲,那些劳作的身影,那些善良的面孔
那些生生不息的汗水,养育着岁月深处坚忍不拔的祈望
竹园镇,在时间的翅膀上
我不再左顾右盼,不再伤痛地飞翔
沐浴着你满怀的花香,我沉醉在你黄昏温馨的酒窖里
金桂在田野里婆娑起舞
秋风丰满的脚步迈进了金色的稻田
我捧起琅琅读书声,点亮你园内的灯盏,看见璀璨的竹园镇
是那些在灾难中走失的托梦人,从天堂里捎来的
对大地最温暖的祝福
十年
邓德舜
十年磨一剑,在利州猎猎风口
磨出了一个凤鸣三省的新广元
今天美好,我们于这片热土长风舞剑
剑随心动,百鸟朝凤,天地和弦
吟诵10年砥砺的豪迈诗篇
10年之前,大自然突然发难
山崩地裂,家园破碎,生灵罹难
那瞬间,我们渺小如囚鸟
困在钢筋水泥笼子里面
惊恐地看着笼外隐形的魑魅
无情地制造着苦难
以致万籁悲吟,神州国殇
那一刻,我们没有放弃
拼命从瓦砾废墟中挣扎出来
迅速擦干泪和血,与举国
齐刷刷伸过来的亿万双手紧握在一起
与真情共振的亿万颗心相拥在一起
祈逝者安息,愿生者奋发
那时候,我们真正感受到强大祖国的温暖
八方援手,源源不断地送来物质力量
修桥补路,挽救伤城,激活广元造血因子
四海兄弟,风雨同舟,与我们一起重建家园
大爱无疆,帮我们疗伤鼓劲,点燃信心和希望
那日子,我们想用最美的词汇表达内心实感
却发现所有的文字都不够深刻
我们情不自禁,仅以热泪表达了感激
我们挺直了脊梁,言行坚定——
“出自己的力,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
“有手有脚有条命,天大的困难能战胜!”
就这样10年,我们磨亮了剑门之剑
刻上了“厚德行广、坚韧自强、创新开元”铭文
神剑闪烁着五星光芒,统领着广元山水
爆发出16个4A级仙境和若干个时尚城镇
就这样提振精神,勠力同心
我们用高楼风格大厦艺术覆盖废墟
用高速铁路公路和水路抚平伤痕
用生态绿色和自然花卉打扮乡亲康养乐园
用日月星辰的昵称
给每一个崭新的城市乡村取上时髦的网名
就这样无数乡音俚语从风雨山乡乘彩虹驾临
当上了凤凰之城的正宗市民
他们的新新名片像天然的鲜花和蔬菜
在城市的拐角处晃动
逗着城市的眼睛
老人们牵手在凤凰楼观景,点赞
东坝西坝南坝袁家坝万缘坝坝坝有喜
废墟之上爆发出欣欣向荣的物质和精神
老人们的悄悄话里飘扬着“粉丝”“微信”
关于儿孙的幸福、时间的兴旺、事业的发达
关于马踏飞燕,兰渝铁路飞机场高速公路互联网已不新鲜
西城高铁亭子口水利金橄榄艺术万达广场还算热词
是灾难,让大家明白了什么是自然与人的力量
悟出了灾难后大自然自我修复的本能和道理
鼓足了不屈不挠坚守初心从头再来的勇气
深化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广元情结
10年前,我们因惊恐和伤痛而流泪
也曾猜想是死神心软,给了我们一次反省的机会
10年后,我们因脱胎换骨而感怀
用初心把“5·12”解读为
“我要爱”“我有爱”
又见北川
白鹤林
纪念日的前一天,
我们又见北川。
她像一个淳朴而柔韧的羌族女人。
以沉寂的山林和热情的风,
包容我们的遗忘,
也欢迎我们的回归。
在山寨的午宴上,
唱起我们熟悉的祝酒歌。
我知道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除了逝者已经走远,
除了废墟上年复一年增添的葱绿,
除了当年应景的诗句,
已被我遗忘或丢弃……
你看见了吗?
那些木楼上谈笑风生的姑娘和媳妇。
她们脸上云朵一样的微笑,
如初夏明媚的阳光,
和来自高峰幽谷的山泉。
代替被夺走的爱,
代替那些亲人停止的梦想,
抚慰我们沉默的灵魂。
又见北川,
是一首不断被重写的同题诗。
主创者不是你或我,
而是这羌乡世代相传的美人美景。
新北川
良草
10年了,你在地震中旧去
也在地震中老去
人们忘不了“5·12”那一个灾难日
骨架连同钢筋在一起弯曲
血液连同雨水在一起流淌
废墟下的哭声是无助的呼喊
绝望如低沉的天空
压抑着多少生命的呼吸
你的断壁残垣坚定了一个民族的信心
也坚定了一个国家的意志
山东援建,让你以新北川的姿势拔地而起
那亲切的咂酒歌又回荡在你的四周
10年了,新北川在春光中日益崭新
一条安昌河,倒映着你的时代架构
在你的风格拼读里
我们读出了北川羌族的民族气息
也读出了山东齐鲁大地的宽广胸襟
还有,那些街道那些路标
那些张扬大爱与阳光的楼台亭阁
是新北川难忘的记忆
是感恩的天空所注解的一抹风景
10年了,新北川在向世界证明
一个民族的力量
一个国家的实力
是不需要任何的形容与夸张
如果来到永昌,来到新北川
走过禹王广场,穿过巴拿恰
那羌风一条街
有感恩的羌绣铺排着悠悠羌韵
一种心情在打开的新北川面前
有了生活的衬托与甜蜜
有了一生的惊喜与欣慰
如同羌歌飘过新北川的上空
妈妈,请您在天堂和我们一起感恩
——16岁的儿子给汶川地震中遇难的母亲的话
岳秀红
妈妈,请您在天堂
和我们一起感恩
我家垮塌的房屋
在源源不断的爱心支援下
迅速灾后重建
两年后,破旧屋变成新楼房
搬新家时,我和爸爸
把您的相片挂在每一间屋
妈妈,您一定看见了
我们家的新房
多么漂亮,多么结实
妈妈,您一定看见了一面小红旗
是我要求爸爸挂在我家客厅
我和爸爸每天都向小红旗
郑重敬一次礼,敬礼时
我和爸爸都在心里
说一句真诚的感恩话
给那些献爱心的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我现在上学的学校
在祖国大家庭的无私帮助下
又好又快灾后新建
废墟上耸立出新学校
我现在是这所学校的高一学生
上学时,我脖子上每天挂着
一把嵌着您相片的心形锁
妈妈,您一定看见了我们的学校
多么美丽,多么坚固
即使可恶的地震再次降临
也伤害不到任何一位学生
妈妈,您一定还看见了
我们学校的旗台旗杆和旗帜
那是我们学校永远新崭崭的国旗
每周星期一,我们学校
风雨无阻举行升旗仪式
我们唱国歌,我们仰头举手
向冉冉升起的国旗庄重敬礼
妈妈,那时请您和我们一起
参加升旗仪式,一起
向祖国妈妈表达真挚的感恩之情
汶川,把地震压瘪成一枚软胶囊
胡绍珍
甩掉惊恐的颤音,敞开心扉鸣唱
汶川,每座大山,自带震感
汶川,每片森林,属于蝉的故乡
山里的红花椒,散发的麻味
麻醉不了一支合唱团
汶川,走完了一条噩梦中的断裂之路
10年,汶川不忍直击的伤痛是8级地震
10年,汶川重复强调的命令是灾后重建
10年,如此缓慢
10年,如此坚定
存活的生命,从废墟上爬出来
换一副钢筋铁骨
接过重建家园的使命
死难的同胞,在天堂祝福
站在刀尖上的汶川
从阎王殿门口折回身来
10年,捅破心灵上的堰塞湖
搭建通往幸福之路的桥梁
苍鹰盘旋,太阳升上原来的位置
红脆李、甜樱桃端出一盘盘诱惑
一座座青山,峻峭挺拔
城市、乡镇,接受时间的检阅
汶川,把地震压瘪成一枚软胶囊
岷山,雪水远远流来
向废墟上站立起来的新汶川致敬
在汉源县七一中学
何文
【题记】 汉源县七一中学,原汉源县第四中学,占地55.8亩,总投资超过1亿元人民币。前身为创建于1906年的泸江书院。因汶川特大地震受损后,于2010年9月,由中央组织部援建,迁于新集镇山羊坪。
走进以党的生日命名的学校
教学楼前纪念碑基座上
“特殊党费援建”
6个红色大字特别鲜艳
金灿灿的党徽显得非常亲切
建校刚满百年就遇地震损毁
师生正扼腕叹息
用党员们交出的特殊党费
重建而又获新生
党对教育与孩子特殊的关怀
是看得见摸得着教室与课桌
老师们在黑板上描绘祖国的未来
琅琅的读书声是最好的回应
每周举行升旗仪式时
整整齐齐站在操场上的孩子
如一排排生机勃勃的小树
国旗在国歌声中冉冉升起
学子们紧跟着旗帜茁壮成长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欢迎向我们报料,一经采纳有费用酬谢。报料微信关注:ihxdsb,报料QQ:3386405712】
文/李坤学
失去记忆的男子,醒来后发现已卷入一场凶猛的黑帮火并。在与旁人的斡旋之中,他渐渐相信,自己是一名黑帮的毒贩,他无耻、冷血、无恶不作……直到丢失的记忆碎片慢慢回到自己的头脑中,他猛然发现,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1.失去记忆
这天,在曼彻斯特郊外一家废弃的工厂里,有个年轻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叫大卫,刚才,他的脑袋被人猛击了一下,昏了过去。此时,他渐渐恢复了意识,只觉得头痛欲裂。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大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只见一个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前,右手握枪,对着地上的另外一个人。大卫突如其来的叫声,惊得男子迅速掉转枪口对准了大卫。在这生死关头,大卫本能地一脚把男子踹倒在地,挥拳把男子砸昏了。
大卫飞快地捡起男子的手枪,跳起身来后退几步,抬眼一看,见宽大的厂房地上满是鲜血,五个人或趴或卧。除了一个金色长发的小伙捂着肚子在呻吟,其他人生死不知。地上还散落着几支手枪、两只密码箱,其中一只已经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百元大钞。
大卫惊奇地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自己怎么受伤也一点都没有印象?难道……自己失忆了?
正在大卫惊疑之时,那个金发小伙突然大叫起来:“大卫,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快救救我!”
大卫一愣:“我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奇怪地说:“你叫大卫啊,你……你怎么了?先不说这些,求你先帮我止止血!”
大卫发现,金发小伙腹部中枪,如果不及时止血,他会失血过多而死。大卫赶紧撕了衬衫,帮他缠缚在肚子上,然后问:“你是谁?你和我认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伙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是西蒙啊,老大让咱俩和保罗带了货来这交易,你都忘了?”
货?交易?大卫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打开另外一个密码箱,只见里面装着一袋袋面粉一样的东西。
毒品?大卫打了个激灵,一把揪住西蒙的衣领,喝道:“你什么意思?我……我是一个毒贩?”
西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大卫,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卫狂躁地喊道:“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2.敌我难分
西蒙对大卫说,他和大卫还有保罗在老大的带领下,与境外贩毒团伙建立了合作关系,把低价收购的毒品运到境内,再高价卖给国内毒贩。今天下午,他们来到这个废弃工厂,和三个毒贩交易时,对方竟打算黑吃黑,干掉他们并吞掉他们这批货。他们仓促还击时,保罗脑袋中枪,当场毙命,大卫和西蒙虽然打倒了对方两人,可大卫却被对方用枪柄打中脑袋,晕倒在地,西蒙腹部中枪也丧失了战斗力。刚才要不是大卫及时醒来,他就被那个叫怀特的家伙干掉了。
随着西蒙的讲述,大卫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原来,自己是一个令人不齿的毒贩!
西蒙让大卫给这三人每人补上一枪,然后拿上钱、货赶紧离开。
大卫应了一声,刚举起枪对准怀特,怀特醒了过来,大叫:“大卫,你疯了?忘了你是谁的人吗?”
大卫疑惑地问:“谁的人?”
怀特吼道:“你是我的人!当年要不是我救你,你早被砍死了,没想到你忘恩负义,竟敢背叛我。”
话音刚落,西蒙就急叫道:“大卫,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糊弄你呢,你忘了,刚才他差点杀了你?”
大卫想起刚才醒来时的情形,冷冷地对怀特说:“你说我是你的人,那刚才为什么要杀我?”
怀特沮丧地说:“你那声大喊吓了我一跳,我把枪口对准你,是本能反应。谁想你的动作那么快,一下子把我打昏了。”
听他这个解释倒也有几分道理,大卫不由糊涂起来,到底他应该相信怀特还是西蒙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怀特却翻身一手撑地,想站起身来,手却向两米外伸去。这时,西蒙大叫:“别让他拿枪!”
大卫听到提醒,上前一步,抬脚将怀特手前的枪踢开,喝道:“别动,再乱动我一枪崩了你!”
怀特瞪着大卫:“你他妈到底怎么了?别忘了我是你大哥呀!”他指着西蒙说:“刚才是这个王八蛋一枪把子,把你给打糊涂了?”
西蒙大嚷:“不是我!”
大卫拼命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既然分不清敌我,那就干脆都当敌人对待。于是,他先将地上所有的枪踢得远远的,然后解下怀特的鞋带,将他两个大拇指反绑在身后。
怀特悲愤地大叫:“大卫,咱哥俩出生入死六七年,现在,泰德被打死了,刘易斯身上中了两枪,也没几口气了,大伙平时没少关照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
3.扑朔迷离
躺在地上的,除了活着的和死去的,还有一个挨了枪后昏迷不醒的中年人。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中年人,大卫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却想不起这人是谁。大卫只好帮他包扎好伤口,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断定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时怀特说:“大卫,这地方虽然偏僻,但刚才开了枪,要是有人听到枪声去报警,咱们就危险了,赶紧做了这小子,抓紧时间撤吧。”
西蒙大叫道:“放屁,应该做掉的是你,大卫,我有方法证明你和我是一伙,你听着—”
西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冲着大卫举起手机。不一会儿,大卫听到口袋里传来铃声,按下接听键,西蒙得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如果咱们不是一伙,我怎么会有你的号码?”
大卫一听,气往上涌,心说险些被怀特这王八蛋给骗了。他阴沉着脸对怀特说:“既然咱们是朋友,那我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怀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西蒙狂笑着说:“我明白了,大卫,刚才这小子是装晕,他听到了咱俩的对话,知道你失忆了,所以才想用话套住你,要不是兄弟我够聪明,差点就被他蒙住了。”
大卫大怒,这小子竟敢耍弄我?他上前一脚将怀特踹翻。
怀特看着他狰狞的面孔和黑洞洞的枪口,打了个寒战,再不敢说话。大卫喘着粗气,来回转了几个圈,最后蹲在西蒙面前,说:“西蒙,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啊!”说完,他痛苦地捂住脸,手上的枪“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怀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大卫—”与此同时,大卫感到一支冰凉的枪管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西蒙狞笑着说:“你真应该怀疑我,怀特说的没错,你脑袋上那一下是我打的,幸好老天保佑,你把这一切都忘了,要不然,老子这条命就扔在这儿了,哈哈哈……”
大卫问:“你有我电话,咱们是一伙的,为什么要打我?”
没等西蒙回答,怀特破口大骂起来:“大卫你这个蠢货,刚才如果你肯让我多说一句话,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人家为什么打你?因为你先杀了保罗。”
大卫一听,脑子更乱了,自己怎么会杀了保罗?保罗不是自己的同伙吗?他盯着西蒙问:“我为什么要杀保罗?”
“我不想知道。”西蒙说,“这个问题你带到地狱里去问撒旦吧,现在我就杀了你和怀特,再给老大打电话,让他来接我。”说完,他扣动了扳机。奇怪的是,枪里却没有子弹射出,西蒙大惊失色,拼命扣动扳机,可枪里空空如也。
大卫缓缓站起身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发子弹,嘲弄道:“虽然我失去了记忆,可我不傻,刚才我蹲下来之前,早把子弹都取出来了,我是故意让你拿到这把空枪的。”
说完,大卫一把夺过西蒙手里的枪,把子弹重新装好,指着西蒙的脑袋,冷冷地说:“现在,跟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重新讲一遍,有半句谎话,我立刻打烂你的脑袋。”
“我说,这回我全说。”西蒙垂头丧气地说,“本来,咱们来了之后,跟怀特他们谈得挺好,他们验了货,咱们验了钱,就在大伙准备各自分手时,不知为什么,你突然拔出枪来,打倒了他们的刘易斯,保罗想制止你,你又一枪杀了他。在那种情况下,我还是顾全兄弟情义,只给了你一枪把子……怀特,我说得没错吧?”
怀特一迭声地答道:“没错。”
可是大卫更糊涂了:自己为什么在交易完成后出手杀人呢?难道自己与刘易斯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么想着,大卫感到脑袋疼痛加剧了,他不禁捂住脑袋发出了呻吟,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西蒙在给怀特使眼色。他猛地警惕起来,难道西蒙和怀特联合起来骗我?
4.短信玄机
这时,大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机递到西蒙面前,问:“这是谁的号码?”
西蒙低声道:“老大的号码。”
大卫用枪点了点西蒙的脑袋,示意他不许出声,然后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样了?”
大卫犹豫了一下,说:“保罗死了,西蒙受了伤,我……我脑袋撞了一下,有点糊涂。”老大说:“三个混蛋干掉了吗?”
大卫说:“那个泰德死了,刘易斯昏迷不醒,怀特被我抓住了。”
老大下令道:“干掉他们,在那等我,再过十几分钟我就到。”
老大说罢,挂断了电话。大卫从老大的话里,感到老大早就知道有这场冲突,可是,为什么西蒙要说这场冲突是因为自己无缘无故开枪引起的呢?
大卫觉得,想从西蒙和怀特嘴里套出话来不可能了,便想到手机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提示自己的信息?于是他赶紧翻动手机,看到最新的一条短信,上面写着:“刚得到消息,刘易斯是警察卧底,收到短信后,立即干掉三个王八蛋。”这短信正是老大发的。
大卫心想:自己之所以动手,是因为得到了老大的命令,可是老大这条命令应该同时发给保罗和西蒙,为什么保罗要制止自己呢?
大卫赶紧从保罗的口袋里翻出手机,果然,上面也有这条短信,再看西蒙的手机也有。大卫心想,既然是奉命行事,怎么会引起内讧?而西蒙又为啥拼命隐瞒呢?
大卫弄不明白,简直要疯了,他决定逼西蒙和怀特说出实情。于是他站起身来,瞪着怀特,又看看西蒙,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俩刚才为什么眉来眼去?我数一二三,西蒙,你要不说实话,我先打断你的腿,再打断你的手,一、二……”
西蒙见了大卫那恐怖的表情,吓得赶紧叫道:“我说!其实在我们收到老大短信之后,我和保罗便冲他们开枪,可没想到你大叫一声‘汉克叔叔’,然后一枪打死了保罗……”
看西蒙的样子,大卫能够断定,这次他没撒谎。可是,“汉克叔叔”是什么意思?他转过头问怀特:“你们三个人,谁叫汉克?”
怀特茫然:“没人叫这名字。”
大卫看着地上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停在刘易斯脸上,从年龄上看,只有他当得起“汉克叔叔”。
大卫终于确定,他喊的“汉克叔叔”就是刘易斯。而西蒙和怀特不约而同想要隐瞒自己,就是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汉克叔叔”。自己既然喊一个警察为“叔”,并且拼命去维护他,那么自己有极大的可能是警察。
这么一想,大卫心里顿时掀起滔天巨浪。原来,自己不是毒贩,自己是勇敢的警察,但他还有一个疑问,他觉得西蒙从短信判断出自己的身份,并不奇怪,可怀特为什么要配合西蒙欺骗自己?
听了大卫的问题,怀特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三个人同时看了短信,然后突然向我们开火,已经让我大惑不解了。我们交易多次,互相知根知底,你们不可能为了这几百万干出杀鸡取卵的事情,那唯一的解释是,我们这三个人中有人是警察,才能让你们大开杀戒。而我们三个人中,也只有刘易斯是第一次参与交易,又只有他的年纪当得起‘叔’的称呼,所以我怀疑他是警察。你为了保护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杀,你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我怀特宁可死在同道手里,也不愿落在你们这些条子手里!”
听了怀特这番话,大卫觉得在理。他觉得自己因伤失忆,但还是弄清了事情始末。大卫心里不由升起一股自豪感,他拿出手机要报警,西蒙突然冲着门口大叫起来:“老大,快杀了大卫,他是警察……”
5.千钧一发
大卫一转头,见一个光头男子出现在门口。他迅速掉转枪口,对准光头。光头先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喝道:“大卫,你他妈的疯了?你连我是谁都忘了吗?”
大卫说:“你是老大。”他一挺胸膛,自豪地说,“可我是警察。”
老大听了,疑惑地打量了他两眼,随即仰天大笑起来。一阵大笑后,老大露出怜悯的表情,指着大卫说:“你说你是警察?你要是警察,我他妈的就是警察局长。”
大卫冷冷地问:“跟你们混在一起,不过是搜集你们的犯罪证据,准备将你们一网打尽罢了。”
老大不屑地说:“西蒙糊涂,我可不糊涂。既然你把什么都忘了,我就跟你好好说说。”
老大说,八年前,大卫十六岁的时候,跟街头小混混发生了冲突,他用刀砍倒了两个人,自己也被人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在他躺在街边无人问津的时候,恰好路过的老大救了他,就这样,大卫成了老大的小弟。这八年里,他跟老大走南闯北,贩运的毒品可以用吨来计算。
老大说:“你经手的毒品,足够判你几百年了,你这种人能是警察?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是卧底,你记不记得这些年里,你手上有几条人命?我告诉你,三条,其中一人是警察,他在追捕我们的时候,被你用斧子砸碎了脑袋,你觉得,警察里有你这样的卧底吗?”
见老大说话的神情,大卫不由一阵心悸,他不敢相信老大说的。
老大还想说什么,可大卫不愿再听下去,在他心里有一种巨大的恐惧,如果再让老大说下去,自己就会崩溃。他果断按下报警电话,大喊:“我是警方卧底,在曼彻斯特郊外废弃的工厂里,抓获了五个毒贩,有警察受伤,请火速派人增援。”
大卫放下电话,冷冷地对老大说:“举起双手,转过身去—”
老大恶狠狠地瞪着大卫:“你知不知道你干了多大一件蠢事?小子,你这辈子完了。”
大卫狂躁地大叫:“闭嘴!举起手来,转过身去。我不相信我是毒贩,我是警察,警察—”
见大卫歇斯底里,老大只能举起手来。就在老大手举至与肩齐平的时候,突然手腕一翻,从袖管里摸出一支微型手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两人相距只有六七米远,但仓促之中,老大这一枪射得毫无准头,子弹从大卫身边掠了过去。大卫一个翻滚躲到一台设备后面,反手还击,老大也藏身到另一台设备后面,两人相互射击起来。
几分钟后,外面传来了警笛声,大卫心中大喜,喊道:“老大,交枪吧,我可以算你投案自首—”
可回答他的,是老大射来的两发子弹,随后是老大的一声大喊:“接着—”大卫一愣,只见坐在地上的西蒙突然伸出手去,接住了一把凌空飞来的枪,然后抬手冲着他就是一顿乱射。
大卫扑倒在地,只听子弹从头顶掠过。随后,听到“咔嗒”一声,西蒙的子弹打光了。
大卫乘机一个鱼跃跳起身来,可西蒙的一顿乱枪,给老大争取了时间。老大一枪打中了大卫的肩窝,巨大的撞击力使大卫猛地向后倒去,脑袋重重磕在设备的地脚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大喝:“警察,举起手来……”
援兵终于到了,这是大卫最后的意识,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6.来生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大卫感到肩膀和脑袋一阵钻心的疼痛,而思维却一片片飘了过来,无数画面从他脑海里一掠而过,倒地时的那一下撞击,奇迹般让他恢复了所有记忆。
他想起了十来岁的时候,家里遭遇匪徒入室抢劫,父亲被一刀刺入心脏而死。妈妈不堪这巨大的打击一病不起。负责这案件的警察叫汉克,非常同情他家,经常带些生活用品去探望他们母子,给了他那段黑色日子中唯一的慰藉。在他心里,早把汉克警官当成了他的亲人。一年之后,汉克警官因工作变动离开了。在他十五岁那年,他妈妈病逝,扔下他一个人,靠政府接济度日。当时,几个街头小痞子总欺负他,有一次他被欺负狠了,便奋起反抗,却被打了个半死,然后遇到了老大,跟老大干起了贩毒的勾当。
就在今天,他遇到了曾视之如父的汉克警官,也就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刘易斯”。在他和西蒙、保罗来交易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了汉克警官,他以为汉克警官堕落成一个毒贩,心里涌起悲哀,但当他发现汉克警官表情细微的变化时,他蓦然醒悟,汉克警官也认出了自己,并为他的堕落感到痛心。
就在他百感交集时,接到了老大的短信,才知道汉克是警方的卧底。西蒙和保罗也接到了短信,他来不及向汉克警官示警,但他决心,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人伤了他的恩人。所以,在西蒙和保罗动手的时候,大卫毫不犹豫地拔枪,对准了自己的同伙……
大卫明白了,原来,自己不是警察,是一个毒贩。
两行泪水从大卫眼角流淌下来。他强迫自己从回忆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举起手里的枪,说:“老大,别硬撑了,投降吧。”
老大慢慢转过身来,不觉一怔:“你想起来了……”
大卫说:“我都想起来了,老大,你说得没错,咱们是一伙的。”
老大怒吼道:“是一伙的你还拿枪对我?赶紧跟警察干啊!”
大卫悲哀地说:“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今天,我也想救你一次。放下枪,投降吧。”
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卫,说:“你他妈傻呀?就算我放下枪,最后还不是被抓进去?还有你,就算你帮他们抓住了我,他们就能饶了你吗?别傻了。”
大卫面无表情地说:“我再说一遍,放下你的枪。”
老大狂怒,不顾一切举起枪来,大卫也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打在老大的左手腕上,手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大捂着手腕,绝望地叫道:“大卫,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门口处的警察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约而同停止射击,并喊话命令大卫放下手里的枪。大卫充耳不闻,悲哀地对老大说:“我知道,就算立下天大的功劳,也不能抵消我犯下的罪行,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逃脱法律的惩罚。”
老大吼道:“那你为了什么?”
“在以为我是警察的几十分钟里,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知道我代表正义,我无所畏惧。”大卫眼里流下泪来,“可这只是一个梦,非常短暂的美梦,当我恢复记忆时,我才知道这些年过得有多失败,多痛苦,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提心吊胆、被警察四处追捕的日子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好人。”
“做你的美梦去吧。”老大讥笑道,“这辈子你是没这个机会了,想当好人,下辈子吧。”
大卫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说:“下辈子?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卫说罢,举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然后如一根木桩般栽倒在地,在他紧闭的眼角里,渗出一滴清澈的泪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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