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万圣节，欢乐谷。
“念念，那个NPC好帅！” 张一杭隔着人群朝徐念大喊。
羞死人了，连带着周围的一圈人纷纷看向张一杭所指向的NPC。
在看清脸后，徐念随即愣在原地。
此时周清和的脸上正化着毫无新意的疤痕妆容，身穿欢乐谷所提供的吸血鬼套装。
他从容有礼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上半身微微前倾，只为配合游客拍照。
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一点都没变。
徐念忽然又想起自己从前表白被拒，脸顿时红了起来。
“哎，你拽我干嘛？” 徐念拉着张一杭逃跑似的离开了现场。
然而周清和已然听见了方才张一杭的话。
“念念。”
反应过来时，周清和抬眸，便看到了不远处，徐念正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腕往外走去。
周围人潮涌动，一路蔓延的霓虹灯沉默地更替着色彩。
02
窗外下着大雨。
“念念，外卖快到了，麻烦你下去拿一下哦。”
张一杭正在房间做直播，这是他的工作：“我让外卖小哥打你的电话。”
“好。”
徐念换好了鞋，走到了公寓的大堂。
她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接到了电话：“喂，您好，我在大堂啦，不用放外卖柜了。”
抬眼时，就看到穿着雨衣的外卖小哥推着电动车到了大堂外。
“你好。”徐念推开玻璃门：“请问是手机尾号85…”
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周清和，他也似乎有些惊讶，愣了一下后才打开后座的黄色保温箱。
“你好，你的外卖。”
徐念咬了咬牙：“周学长，你还记得我吗？”
她在周清和高三时同他表过白，徐念似乎还是那个徐念，周清和早就不是从前的周清和。
周清和脸上淌过从帽沿滴下的雨水，他垂下了眼睛：“我不是没心没肺。”
“所以你是在做外卖员的工作吗？”
“嗯。”
“好厉害，对了，这个给你。”
徐念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了周清和：“辛苦了。”
周清和冰凉的手碰到温热的玻璃奶瓶，一丝丝的暖意从指尖留向了心底。
是她特地给外卖员准备的。 徐念注意到周清和是推着电动车来的。
“车坏了？”
“嗯。”
“那你还有别的单吗？”
“最后一单，不接了。”
“好。”
说着周清和就要把电动车推回去。
可这外头的雨实在太大了。
“要不你到我家吧，等雨小一些再回去。”
“不用了，谢谢。”
“我家还有别人，你不用介意。”
徐念打开了家门，后面跟着周清和。
“张一杭，工作做完了吗？出来吃饭，家里来人了。”
“就来，宝贝～”张一杭道。
听到是男声，周清和看向了徐念：“要不要和你男朋友解释一下？”
“他只是我的好朋友，他是…”徐念弯了弯手指。
周清和点了点头。
徐念拿出了客用拖鞋，摆在周清和面前。
“周学长，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要在这里洗个澡。我室友的衣服你应该能穿下。”
“不用麻烦，我就在这里，等雨小一些就走。”
“你是不是不会说“好”字。”
徐念打趣，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两轮月牙。
周清和的眉头微微蹙起，又在抬头对视时缓缓舒展开：“好，谢谢。”
徐念走进了张一杭的房间，便能听见她开始碎碎念。
“怎么尽是五颜六色的衣服？”
周清和静静地看向客厅挂着的时钟，徐念的声音似乎也越来越远。
存在于周清和模糊记忆中的徐念似乎鲜活跳动了起来，伴随着心跳的声音。
周清和觉得有些晕眩，低头又看到自己身上的水滴在了地上，打湿了脚下的短绒小地毯。
“来，这都是没有穿过的。”
徐念的声音又忽的近了，打破了时钟的嘀嗒和窗外落雨的声音。
“就是颜色有些…不太稳重，你别介意呀。”
徐念把衣服塞进了他的手里，领着他到了浴室门前，“往左边拧是热水，毛巾在…”
“柜子里有新买的！”张一杭嚷道，又从门后探出了脸，颇有深意地对着周清和笑：“晚上好。”
周清和还记得张一杭，上次徐念就是拉着他离开的。
周清和点了点头：“你好。”
回头瞧见徐念蹲在地上，打开储物柜，拆开了一个新的毛巾：“给，那是沐浴露…哦瓶子上有标明的…”
她事无巨细地交代过一遍，这才从浴室出去，出去时脸上带着些红，或许是说了太多话的缘故。
洗完澡出来，外头的灯已被点亮。
周清和看见外卖的菜被装进了印有几何花纹的盘子里，另有三个新煎的荷包蛋、刚煮好的挂面和米饭。
桌旁摆了三双彩色树脂筷子。每样都是三份，徐念像是润物细无声地将自己纳入了她的生活。
反应过来时，她在羽毛灯下抬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面前的周清和穿着张一杭五颜六色的宽松戴帽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宽肩窄腰的倒也合适。
“正好合身哦，”徐念眨了眨眼睛，对着周清和招手：“一起吃饭吧。”
“好。”
“我可以和你加个微信吗？”
“嗯。”周清和拿出手机，已经是好久前的旧款了：“今天还要谢谢你。”
扫完码，将手机重新揣回了口袋，徐念笑道：“不客气。”
周清和离开时，天上还下着一些小雨，抬头便能看见那间屋子的灯光。
他忽然想起猴子捞月的故事。
地上水洼反射着头顶的灯光，周清和推着那辆近乎报废的电动车，车轮吱吱呀呀地经过水洼，碾碎了头顶的灯光，碾碎了他的月亮。
03
周清和还与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公司。
“今年几岁了？”面前的女老板用赤裸裸的眼神把周清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二十五。”周清和回道。
“小伙子长得真标致。”女老板笑嘻嘻的：“到点了，要不然我们先一起去吃个饭吧，喝点小酒，再好好聊聊投资。”
“…”周清和有一刻是犹豫的，这一路走来实在太过坎坷，方才他甚至看到了一条从未尝试的坦途在朝着自己招手。
但只下一秒他便清醒了过来，并深深地厌恶自己的卑微与软弱。
看到周清和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一起合伙的胡瑨立刻挡在了周清和的身前：“李总，他女朋友管得严，今晚得回去陪人家过纪念日呢。”
说罢胡瑨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得春光灿烂：“不过，我酒量还行，如果您不嫌弃的话？”
又是被扫地出门的一天。
“抱歉啊。”周清和看向胡瑨。
“得了吧，”胡瑨白了一眼：“本来那些人就看不上咱的东西。”
胡瑨勾搭上了周清和的肩膀：“咱再熬熬夜，做个更好的出来。”
“老胡，”周清和道：“谢谢。”
“谢个屁，你这什么表情，恶心巴拉的。”
胡瑨嘴上不说，可是他疲惫的笑容和眼底的黑青色深深地印在了周清和的眼中。
周清和轻轻攥了攥拳头，像是溺水之人在水中看向头顶刺眼的阳光，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活着。
深夜，周清和合上了电脑，起身拉开面前的遮光窗帘。
屋内黑暗无光，窗外是彻夜霓虹，万家灯火。
周清和摘下了眼镜，侧身点起了一支烟，夹在指缝间，房内仅一星的火光反射在窗玻璃上，就在倒影在他心脏的位置。
烟雾沉寂地飘散至房间的每个角落，渐渐麻痹人心。
桌上手机振动。 周清和点开了微信。
“生日快乐。”徐念在准点发来了微信，附有一个表情包：“祝周学长天天开心～”
她还记得。
周清和打了些字，又悉数删去，最后也只发了：“谢谢。”
徐念却回复的很快：“就知道你没睡。”
门铃声响起。 周清和熄灭了烟，走出房门。
在他看到捧着蛋糕盒的外卖小哥时，还有些讶异，接着他想起了徐念上次下雨天的温牛奶，便对来人道：“谢谢…路上小心。”
周清和把蛋糕放在了茶几上，打开了微信，点开了徐念的头像：“怎么知道地址的。”
“嘿嘿，问胡学长要的。”
“谢谢，有心了。” 周清和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徐念转账了两百元钱。
徐念收了，退回了一百。
附有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
“…”
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周清和犹豫了一下，才放下手机，拆开了包装，看到一个莲花状的东西，似乎是根蜡烛。
他把莲花插在了蛋糕上，点燃，闭合的莲花刷地一下向四周展开，周遭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蜡烛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屋子。
周清和笑了笑，顺势坐在了冰凉的地上。他没有任何愿望，只是看着莲花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时胡瑨脑门顶着眼罩，迷迷糊糊打开了灯，客厅大亮：“你大晚上做什么法？”
周清和不回答，抬手把蜡烛移开，切出了一层奶油，接着拿奶油抹了胡瑨一脸。
“别睡了，起来敲代码。”
04
徐念是市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她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会认真给每一本图书入档，也喜欢小轮车吱吱呀呀的声音。
“林奶奶，今天傍晚会降温哦，有没有带好外套。”
徐念推着装满书的小轮车，在书架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林奶奶手里拿着一本花艺指南，笑容和蔼可亲：“带啦～”
“好呀。”
周清和身上穿着略有些宽大的西装，外面仅套着一件单薄的长款黑色大衣。
这附近就是金融中心，他和胡瑨已经奔走了好几天。
胡瑨今晚去陪女朋友过周年，周清和一个人拎着两台电脑回去。
街上冷清，途中有一家老旧的便利店，里边亮着昏黄的灯光，柜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糖果，周清和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包，放在口袋里。
途中经过市图书馆，听说徐念在这里上班。
此时图书馆已经闭馆，留下门口的壁灯还在静静亮着。 天已经全然黑了。
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周清和又低头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一袋糖，一包烟。
“周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徐念头戴毛呢贝雷帽，埋在厚厚的围巾之中，但眼里的惊喜确是毫无遮挡的。
她走到地铁站才发现忘记带她的资料，徐念最近下了班，就开始学习数据库的知识。
“路过。”
周清和抿了抿嘴，默默将抵着烟盒的手抽出了口袋。
当他将视线放回徐念身上时，全然未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徐念带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煎包馆，里边聚集了许多食客，红木雕花隔断后边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吃什么？”徐念抬起头来看向周清和。
“你定。”
“小徐，是男朋友哇？”
“嘿嘿，不是不是。”
徐念却是开心的，语速也快了一些：“阿姨，给我来一份小锅生煎！还有两份单档汤。”
“好呀。”
大堂里已经没有空位，徐念拿着餐牌，与周清和靠在隔断前并排站着，等附近的食客吃完。
两个人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徐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今天穿着浅色的印花针织马甲和高领打底衫，下边是格纹复古半身裙，外罩杏色羊羔绒大衣，围巾和手套被她随意地握在了手上。
这一身搭配他的西装会不会有些随意呀……
徐念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周清和，试图挑起话题：“周学长今天穿了西装，是准备做什么吗？”
“和朋友两个人开了一家小公司，想着再试一试。”周清和道，他的眼神坚定又清澈：“不送外卖了。”
“嗯。”徐念喜欢他的眼睛，一对视便能让人心动：“还想说要是再遇到你给我们送外卖，要让你顺便给我带瓶橘子汽水来呢。”
不要汽水也行，不要外卖也行，光人到了就行。
一桌食客吃完，两人才走上前去。 吃完饭便一起慢慢走向地铁口。两边是老旧的矮房，融进周围的高楼大厦。周清和比徐念高出许多。
“吃烤山芋吗？”徐念的语气轻快。
“好。”周清和点了点头。
徐念对着卖烤山芋的老伯笑道：“叔，给我来两个大的！要最甜的那种。”
“来，拿好了，闺女。”老伯把山芋递给了徐念。
“哎，好，谢谢。” 徐念塞了最大的那个到周清和手中。 周清和也不自觉地沾染上暖意，嘴角跟着上扬起来。
进了地铁站，一个人往左，一个人往右。
徐念先进了车厢，在里头有些恋恋不舍地对着周清和挥了挥手，列车缓缓离开。
周清和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淡去。
当他转过身时，玻璃后只是空洞又黑黢黢的墙。
周清和的父亲早亡，高三时母亲确诊了癌症，晚期，于他大二那年去世。
他欠了亲戚的医药费，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还清。
后来创业又失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灰暗人生是否会永远持续。
至于徐念，温室里的花绝不该被卷进风雨中。
他又在幻想些什么呢？周清和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觉得这一切都突然变得极为可笑。
“你配么？”
手里的烤山芋，隔着塑料袋还是滚烫。 兜里廉价的糖果也有些融化，他将糖拿出，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
十八岁的周清和就已经知道的道理，二十五岁的周清和也应该知道的。
05
徐念高中同学聚会，聚餐后大家都涌向KTV，流程自然而然到似乎这是每一个同学聚会必备的项目。
也不知怎的聊到了周清和。
“我还记得大玲之前还和他表过白呢。”
“哪儿止啊，念念也有呢吧。”
在一旁竖起耳朵的徐念猛地抬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对。”
“哼，咱们念念长这么漂亮他都不喜欢，真是瞎了眼。”
同学借机捏了捏徐念的脸，并且表示自高中毕业之后便一直怀念这个手感。
“哎，我前几年听说是因为他妈妈身体不好。”
“？”徐念赶忙问道：“他妈妈怎么了？”
“得癌症了。”
“哎呦，好惨的。”
徐念倾身向前：“什么时候的事呀？”
“我们高二的时候吧，记不太清了，我也是听人说的。”
那时候周清和高三，徐念就是那时候和他表白的。
“你什么表情啊，念念。”
徐念想起前几天在地铁站告别时的周清和，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对面。那时的她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传达着怎样的情绪。
徐念还没喝酒，便觉得周围开始天旋地转。
“哎哟，那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害…还能咋过呢，人只要还活在世上就够了。”
“来来来，喝酒了。”
“徐念，你养鱼呢？干了！”
……
徐念实在不会喝酒，但好在喝醉了也不会撒酒疯，只是坐在卡座上呆呆地对别人笑。
“喂，请问你是徐念室友吗？哎，对，她喝醉了，麻烦您过来接一下她。”
张一杭听完问道：“那她现在漂亮吗？”
“什么？你问她漂不漂亮干嘛？”
帮忙打电话的同学听到张一杭的问题，有些匪夷所思地看向徐念，徐念也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向那个同学。
“她不是一直很漂亮么？”
“那就好办了，”张一杭道：“我现在暂时抽不开身，待会儿让徐念男朋友来接她。”
“有男朋友也不知道说，”挂完电话，同学看向呆头鹅徐念，看完便给她手里塞了个草莓：“傻闺女，再笑就把你卖了。”
四十多分钟之后，包厢的人散了许多。
KTV的门被敲响，门打开，外头站着周清和。
出门有些急，周清和还穿着居家的毛衣，外边匆匆套上了一件翻毛领麂皮夹克，黑色长裤更显其身量修长。他只是站在门框之外，便如裱框起来的画中之人。
“请问徐念在这里吗？”
举着麦的麦霸在看到周清和的脸，顿时愣住了。音响里传出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那是他高中三年被各科老师口中如念经般传颂的优秀学长支配的恐惧。
其中一个反应了过来：“你是周学长吧？！”
“你好。”
“来来来，吃不吃水果？”
“不用，我来接徐念。”
“周清和？”徐念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像是机器被密令启动了一般，头木木地转向了周清和的方向。
还是让这姑娘追到了年少时喜欢的人呀，现在还能看到这样浪漫的故事，也真是难得。
同学们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默默从卡座里边出来让出了一条路。
周清和身上还带着外头来的寒气，但他的眼神总是专注的，以至于会让人误会成深情。
深情的像是他刚从另一个世界跋山涉水专程来见徐念那样。可徐念知道他连木头都能看的深情。
徐念的脸红红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珍贵的黑宝石。
她一把抱住了周清和：“你来啦。”
周清和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心动。
网约车上，徐念觉得自己的头晕乎乎的。但是想到周清和在自己身边，便觉得心抹了蜜一样甜。
“笑得这么开心？”周清和也不自觉笑了。
他不笑时清清冷冷，拒人千里之外。可笑起来时却是温暖的，甚至带着些孩童的纯真。
“嗯，你笑起来很好看。”徐念点了点头。 周清和意识到了自己也在笑，嘴角的弧度渐渐凝滞了起来。
“你不冷吗？”见徐念把外套脱了下来，周清和问道。只见她身上穿着薄薄的连衣裙，只有脚上的双靴子看着暖和一些。
徐念傻呵呵地看着周清和摇了摇头：“不冷。”
可看她平时还挺怕冷的……在给不老实的徐念穿上了她的皮衣外套之后，周清和在司机的注视下背着徐念从车上下来，下车点到公寓大门还有一段的距离。
徐念很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一张脸滚烫，手也是烫的，环在周清和的脖子上：“周清和。”
“嗯。”
“对不起。”
“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难过。”
应该是听到别人说了什么吧。
“还好，都过去了。”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
“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徐念说完这话，周清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无比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像是囚徒终于等到审判之钟，他倒是轻松地笑了一声，坦然接受。
身旁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 似乎他最为耀眼的学生时代也随风消散，只剩下如今这个举步维艰的成年人。
“好。”
06
徐念喝酒不仅不发酒疯，而且还不断片。
“昨晚他把你放下就走了。”张一杭倚着卧室门道：“放心，我看着呢。”
徐念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让凌乱更加凌乱：“他为什么会来呀？”
“当然是我发的微信咯，怎么样，这波得给个满分吧。”
上次周清和来，张一杭也跟着徐念加了他的微信。
本来周清和是有推辞的，可张一杭只说自己实在脱不开身，徐念喝醉了就降智，容易被人家骗走坏事。他就来了。
“负分。”徐念把头重新埋进了枕头里。
“nonono，格局打开。”张一杭摇了摇食指，上面的果冻戒指闪闪发亮：“他愿意来，就说明他对你有意思。”
“不是你让他来的么？”
“是我让他来的，但他大可以严词拒绝，我又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可我昨天还和他说，说我不会再喜欢他了，”徐念从床上爬了起来：“大师，我还有救吗？”
“说这干什么？！猪队友。”张一杭白了一眼。
“我那时候有些迷糊了，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给他告白的时候……”
“哎，别说了。”张一杭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去洗漱，待和为师先吃个早餐，再商议商议。”
两个臭皮匠商量了半天。
“再试试？万一能成呢。”
徐念最终决定直接到他家聊聊清楚。
“真勇呵。”张一杭拍手。
“我徐念，绝不服输！”徐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豪情万丈地出了门去。
不过两分钟又调头回来了。
“我想了想，要不还是等明天周日…”
“还不快——去！！”张一杭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他方才手里正在切菜，举起来时，手上的菜刀反射着亮光。
快到中午，周清和觉得有些胃疼，从床上爬起来找胃药，他昨晚送完徐念回家后，一直在房间敲代码到凌晨五点。
外面有什么声音，周清和似乎听到胡瑨在笑，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想了想，打开房间门，看到徐念扭过脸来对着自己笑：“周学长，中午好。”
果然是她…… 胡瑨立马站起身道：“那什么，今天天气不错哈，我去楼下餐馆打包些吃的回来，你们先聊。”
说完胡瑨捞起外套就往门外跑。 周清和看着胡瑨风一般关上了门，转过头来看向徐念。
徐念把手背在了身后，试探着看向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周清和叹了一口气，道：“你？”
“那个，我今天来……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家。”
“不客气。这些微信上说就好，不用麻烦跑一趟。”
“那个，我昨晚喝醉了，”徐念抬起脸来，挥了挥手：“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话，我记不得了。”周清和避开了徐念的视线，走到一旁拉开了抽屉找药。
“…”徐念咬了咬牙，这话她来时已经盘算了好久：“我知道你高中就不喜欢我，但是…现在…我还想……”
周清和把手里胃药的锡箔纸捏了一把，咔哒响了一声：“徐念，我们不适合。”
世上几十亿人，偏他们不合适。原来把事情讲得露骨，是这么伤人的。
徐念开始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来，之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在路上练习了好久的笑脸僵硬了起来。
周清和的脸上倒是没有表情，像是万年都不能融化的冰山。
徐念握紧了拳头。可自己这次不会再哭了，她想。
她坦然地看向了周清和的眼眸，那里面恰好装着她的身影：“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喜欢同性吗？”
“不喜欢。”
“好了，”徐念挤出了笑容：“那我还有机会。”
“徐念，我刚刚说过…”
“不适合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徐念倔强地保持着她的笑容，她从小就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周清和，你能不能再多了解我一点？也能不能…让我也多了解你一点？”
“那样只会浪费时间。”
“如果相处之后还是觉得不适合，我绝不会再纠缠你。”徐念竖起了三根手指，表情也非常认真。
“…”周清和皱了皱眉，很认真地回应道：“不是纠缠。”
徐念乖巧地收回了手，笑意更深：“好。”
周清和无话，只是低头拆开了药。
“你胃疼？”徐念壮着胆子凑到他身边。
“嗯。”
“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吃药了，我去给你倒热水。”
徐念转身去了客厅：“你的杯子是哪个呀？”
“白色。”
周清和看向徐念轻快的背影，眼神逐渐柔和。
她不是菟丝花，她只是徐念。
徐念端来了热水：“那你算答应了？”
周清和又下意识地绷起嘴角：“我没你想的这么好。”
“你偷看我的脑子了？”徐念作开颅状：“也没有啊，也不是想的很好，就一般啦。”
周清和笑了，一笑胃就更疼了。
07
周末，徐念在家里准备火锅。
“张一杭，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呀？这大骨汤要不要先煮下去。”
即使是周六一大早，徐念还是看到张一杭在做他的工作，电脑上是他做视频的素材图片，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看看哦。”张一杭看了一眼手机：“抱歉啊，念念，他说今天有店员请假了，人手不够，中午就不来了。”
“啊，那这么多菜怎么办？你们晚上什么计划？”
“我们晚上在餐厅订好位子了。” 张一杭的男朋友颖仔人送外号小旋风，今天是颖仔的生日，本来这一天都安排好的，可是他最近新晋了潮牌店的店长，所以多少有些忙。
“好，那颖仔晚上还能陪你不？”
“必于的必。”
“那就好，下午记得把昨晚做的小饼干带给他，帮我祝他生日快乐哦。”
“说什么呢，你的机会来了，宝。”张一杭笑道：“拨通周帅哥的热线电话，让他中午过来，答应我一举拿下好吗？”
徐念咽了一口唾沫：“做不到。”
“徐学妹，多谢邀请啊，”胡瑨一进门便笑呵呵的：“哇，好香啊？炖着高汤呢？”
“鼻子真厉害。”徐念竖起了大拇指，看到胡瑨后面跟着的周清和，徐念还有些紧张：“早上好。”
“早。”周清和手里拎着超市购物袋，里面有一盒草莓和一些火锅的食材。
“进来吧。”徐念把两双拖鞋摆好了。
胡瑨本着绝不当电灯泡的原则，选择在客厅里看起了电视。
“你不怕切到手吗？”徐念在厨房里看着周清和认真地切牛肉片：“张一杭买了一个塑料假手，专门切菜用的，要不要拿出来？”
“你要是还站在这里看着我，我就真怕切到手了。”周清和道。
“哦哦，好。”自从进了厨房，她好像一直都在周清和身边看着他做事，像个小尾巴。
徐念远了一步，去掰开油麦菜，在水龙头底下仔细地冲了起来。
两人自徐念去到周清和家就再没见过面，倒是徐念经常会在微信上找他聊聊天。
“周学长，其实我之前在欢乐谷见过你一次。”
“嗯，那时候被朋友拉去做了NPC。”
“你扮成吸血鬼也很好看……其实那天看到你，我有些不好意思，就拉着张一杭跑了。”徐念扭脸过去对周清和笑了一下：“但是后来又绕了回去，站在远处，让张一杭给我们拍了一张合照。”
周清和真切到手了。 他抬眼注视着徐念跑出了门去：“你等我一下！”
她总是如此，坦坦荡荡。
不一会儿徐念便抱来了医药箱，里面只有五张库洛米的卡通创可贴：“只有这个，可以吗？”
周清和笑了，接了过来：“谢谢。”
“还有酒精和棉签，在这里。”或许这个情况徐念应该主动请缨帮他包扎手的，但是她想到自己毛手毛脚，而周清和的手指还在往外涓涓流血…所以她只是把东西摆在了周清和面前，再打开了酒精罐子，拆开了棉签袋。
可他看起来像是个没事人。
“你不疼吗？”徐念看到周清和的手指似乎被削去了小小的一块肉。
“还好。”
徐念开始龇牙咧嘴，似乎在替他感到疼：“你…疼的时候也是可以说疼的，就像你难过的时候也能说你难过，当然你也可以对我说任何事情。”
“…好。”周清和忍不住点了点头，看到徐念的眼睛像是被点亮了一般。
“那你告诉我，疼吗？”
“其实…真的还好。”周清和对着她摆了摆自己包扎好的手指，上面的库洛米正对着徐念捂嘴笑。
“……打扰了。”
08
图书馆的系统升级了，徐念带着口罩，在一堆书海中间。她穿着厚厚的针织衫，穿着围裙坐在一个木刻牡丹花的圆形小木凳上，头戴耳机埋头整理着一些老书。
《飘》。徐念从一堆书里抽了出来。
她记得自己高中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周清和时，就是在看这本书。
手里的这本是1940年翻译的版本，后边还有借书卡，最后的借阅日期是在2009年的夏日。
徐念小心地把借书卡塞回了书后。 阳光从五彩琉璃窗透进来，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不知道他今天过的怎么样。
今天又是吃闭门羹的一天。胡瑨与周清和倒也习惯了。
“只是兜里也没多少钱了。”胡瑨皱了皱鼻子，看向一旁的周清和：“当初是我拉你入伙的，到时候要真穷的吃不上饭，咱俩要不就散了吧。”
周清和从街边老旧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汽水，小卖部前还用木板歪歪扭扭写着：老酸奶。
“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我再把那电动车拿出来翻新一下，继续送外卖。”周清和笑道：“两张嘴，还是能养的起的。”
“想包养我呀？”胡瑨接过汽水，人也往周清和身上凑了过去：“大爷，来玩呀～”
周清和后退了一步：“算了，我后悔了。”
“去你的。” 两人并排坐在街道旁的长椅上，外套被随意的放在一旁。 周清和的手指上还贴着徐念的卡通创可贴，边有些卷了起来。
小雨之后出了太阳，地面的水滩反射着金光，面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街道，风吹过两旁法国梧桐，树下人来人往，街道川流不息。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似乎是在笑。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他想。
09
一年的最后一天。
“老周，你是不是还在外面。”胡瑨给周清和发了微信，他这会儿应该出发去和女朋友跨年了。
“就快到家了。”周清和拎着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着晚饭的食材：“怎么了？”
“快跑！”
“?”周清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周清和，好巧啊。”女生穿着水貂外套，里边是深色低领长裙，黑色鬈发如瀑，笑起来时，红唇两边有淡淡的梨涡。
周清和记得宁菱，他们大学参加竞赛时在一个小组。她很开朗，也很聪明。这是周清和对她仅有的印象。
“你好。”他点了点头。
宁菱：“我刚才看到胡瑨了，他出门看见我好像有些意外。”
原来是这样…
“嗯，他经常意外。”
“哈哈哈，”宁菱笑道：“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你们昨天去的公司，我就在那里任职。”宁菱点了点头：“我昨天从外边回来看到你们，不太确定，之后看见了你们的信息。”
“是有什么事吗？”周清和听到是工作有关的事，不觉多问了一句。
“没事，来找你一起吃饭。”宁菱摇了摇头：“晚饭是在家一个人吃？单身？”
“…”
“周大帅哥，今天可是跨年哦。”宁菱走上前一步：“我知道有一家法式餐厅还不错，订了位置，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谢谢。”周清和举了举手中的购物袋：“刚好买了临期的牛排。”
“好巧，我就喜欢吃牛排！”宁菱倒是不气馁：“那我可以去你家蹭饭吗？顺便可以聊聊我们公司的事嘛。”
其实周清和的眼神也并非对谁都深情：“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哦，是什么类型？”宁菱曾在大学时注意到周清和包上和他并不相符的可爱的圣诞老人挂件，听胡瑨说起是一个女生送的。
“还是之前那位？”
“…是。”
“可真够长情的。”宁菱表示不理解，但仍旧洒脱地摆了摆手：“那就祝你成功啦，再见。”
“再见。”
胡瑨不在家倒是有些冷清。
周清和吃完了他的牛排，突然回想起下午的事情。 遂打开了微信，点开了徐念的头像。
聊天界面上还是徐念同他说起今晚要和朋友一起去江边看烟花跨年。
他拿起手机打了些字，又删去。 周清和想告诉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知道怎么说，说了又怕她觉察出自己的无趣。
于是拿出笔记本开始了工作。
00：00
周清和起身，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可乐，接着又点开徐念的头像敲出了“新年快乐”四个字，点击发送。顺便再发给了胡瑨。
03分时胡瑨发来了祝福：“老周，新的一年，祝咱们发大财！”
周清和笑了，给可乐加了几块冰块。
05分时徐念才回复：“周清和，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哦～”
周清和一句话还未打完，就看到徐念又发来了下一句话。
“她们说对着烟花许愿可以成真。”
接着她发来了长达五分多钟的视频，里面是在江边拍的烟花，偶尔可以听到徐念赞叹的声音。
周清和端着可乐在沙发上坐下，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吊灯。他静静坐在吊灯下，手机里传来喧闹的人声和烟花绽放的声音。
“念念，你在许愿哇？”
“对啊。”徐念的声音很轻。
周清和也闭上了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10
谈成了一笔不错的生意，胡瑨笑得都要开花了。
“好像打破了之前的魔咒，你瞧我们头上那个黑云，散啦，散啦！”胡瑨高兴得手舞足蹈：“Bro，今后咱只会越来越好。”
母亲临死前，也曾握着周清和的手说：“小和，日子都会好的，这苦日子要咬牙过去，要有希望。”
此时的他笑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天空：“会好的。”
十字路口，红绿灯旁，一位老奶奶推着卖鲜花的小板车，鲜花被用心地摆放好，在灰蒙蒙的柏油马路上，像是看到了一整车的春天。
老奶奶注意到了周清和的目光：“买一束？人也这么俊，女孩子一定会喜欢。”
周清和转头，笑问胡瑨哪个好看，胡瑨选了小雏菊。
周清和买了一束小雏菊，塞进了胡瑨的手里。
“干嘛？你可够腻歪的。”
“小西和你在一起三年，也挺不容易，趁你现在有些空闲时间，多陪陪她，以后可有的忙了。”周清和用力拍了一下胡瑨的肩膀。
“哟，”胡瑨笑嘻嘻收下了：“不给咱徐学妹买一束？不用担心钱，咱现在…”
“她花粉过敏。”
“佛山无影脚——”
“念念，帮我下去拿个外卖！就快到啦。”
张一杭又在准备工作了。
“臭张一杭。”徐念嘟囔道：“我还穿着睡衣呢！”
“那你换一下呗，”张一杭走进了徐念的房间，拿着他去年年底参加变装舞会的亮片吊带礼服：“换这个。”
“你现在不是很闲？”
“没。”
徐念把张一杭连人带衣服赶出了房间，之后关上门开始换衣服。
“不准再穿那件羽绒服！”张一杭大声嚷道。
听完这话，徐念便把张一杭点名的白色羽绒服穿在了身上。张一杭一直很嫌弃这件衣服，主要是因为它穿起来会让人像是一个可以拳打南山猛虎的厚背壮汉，唯一的优点就是它非常暖和。
可今天实在太冷了。
“阿嚏。”徐念打了个喷嚏，擦了擦鼻子，打开了房门：“我走了哦。”
张一杭早已经回到了房间：“好。”
大白熊徐念披着厚厚的咖色格纹围巾走到了公寓大堂。但在她看到周清和的脸时，她圆润地转了一个圈准备掉头回去。
“徐念。”周清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定目标太大了，徐念汗颜。 她只好转过身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周清和：“晚上好。”
“你的外卖。”周清和笑着举起了手里的东西，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之前的西装，外面套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哇！”看到包装袋里的东西，徐念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里面是徐念之前在微信里同周清和说过的蛋糕，这家甜品店没有外卖业务。除此之外还有一罐橘子味的玻璃瓶汽水。
“这还得排队买吧，原来张一杭说的外卖就是你啊！”徐念还是觉得惊喜。
周清和想了想，把自己等同于外卖—— “也可以这么说吧。”
“嘿嘿，谢谢你呀。”徐念接过了周清和手里的袋子：“要不要上去坐坐？”
“好。”周清和想到外边天气这么冷，也不适合出去。再看到徐念穿的十分暖和，自己也觉得暖了起来。
“今天怎么会来呀？还有蛋糕。”徐念似乎非常开心。两人说着就走进了电梯间。
“白天我们谈成了一笔生意。”周清和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徐念，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别人分享这些事情，开心的事也好，伤心的也是。
“这么厉害呐！”徐念似乎比他还要激动：“那今晚要不要吃点好的！”
“好。”周清和的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同徐念一起上扬。
“吃火锅的话，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哦，还有外送服务。”徐念开始快乐地盘算起来，毕竟还真是有些饿了：“小龙虾也行呀，要不两个一起点…”
“徐念。”
徐念突然被周清和从美食幻想中拉了出来：“怎么了？”
“谢谢你。”周清和道。
“谢什么？”
“谢谢你的勇敢，也谢谢再次让我遇见你。”
“！”徐念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脸烫极了，连耳尖都是通红的。
电梯的门开了。
“走吧。”周清和笑着看向呆在原地的徐念，没忍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哦，好。”她低头走出了轿厢，周清和跟在了她的身后。
手里的塑料袋被徐念拽地响了几声，她抬头来看向周清和：“所以你是来…”
其实周清和并没有他面上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 “是来问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我想，和你有个未来。”
走廊尽头的窗边，新月已至柳梢头。
徐念的眼里像是升起了新的一轮月亮，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呀！”
周清和走上前去弯腰抱住了她，完完全全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徐念，谢谢你， 谢谢。”
“不客气啦。”徐念被他抱着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自己。
“那个…可以牵手吗？”徐念伸出了自己的手。
“嗯。”周清和回握。他的手很大，指节处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走了没几步，徐念又说：“可以亲亲吗？”
“？”
“亲这里。”徐念连忙指了指额头。
“好。”周清和笑着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
徐念又牵起了周清和的手，慢慢地往家门口走去：“晚上能吃猪肚鸡吗？”
“行。”
“肉蟹煲？”
“也行。”
“周同学，你是不是不会说“不”字？”
“和你一起，都行。”
（完）
番外1：
高中时徐念是他们学校的图书管理员，傍晚下了课就在那里帮忙整理书籍。
周清和傍晚会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学习。
直到有一天。
“同学你好，我是这儿的管理员，”徐念笑嘻嘻地坐在他的旁边， “我有些饿了，我妈今晚要酱卤猪蹄，放上花生、香料…”
“？”
“是这样的，我能麻烦你关个门吗？灯的开关在那里，关了灯，你只需要锁好门就好了。”
周清和才反应过来，窗外天都黑了： “不好意思，耽误你回家了，我还有一题没解完。你钥匙给我吧，明天再还给你。”
“谢谢。”徐念开心地笑道：“高一三班，徐念，拜拜。”
周清和看到徐念放下钥匙撒腿就跑，只是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回来在他面前放下了一个东西：“哦，给你颗糖，明天见啦。”
说完又跑得更快了，看起来她家的酱卤猪蹄是真的很好吃。
周清和回到家，吃饭时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饭桌对面的母亲道：“妈，酱卤猪蹄会放花生的吗？”
“怎么了？”
“我听说放花生会好吃。”
“想吃？”
“没，问问。”
隔天周家的饭桌上就多了一道酱卤猪蹄，放花生的那种。
后来周清和去图书室也会看到徐念，她似乎只有周五在。
徐念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时候看只剩下周清和一个人了，就会抱着习题册坐在他的身边：“你不饿吗？”
“不会。”
“哦哦。”徐念看到他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好厉害。”
她一看到这些难题就犯困，于是摇了摇头，继续写自己的卷子去了。
周清和似乎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似乎只要坐在他身边，就有耐心解完以往只想要跳过的难题——当然也有些解不开，太难了呜呜呜。
她苦瓜脸看着周清和，然后叹了一口气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只有周清和知道，他会特意在周五的时候在图书馆待得久一些。
有时候能在校道上看到徐念。徐念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她似乎有让所有人都喜欢她的魔力，连学校里的流浪猫都能和她亲近。
高三那年，周清和的母亲得了癌症，晚期。他不再去图书室，而是把学业带到病床边。
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沉重，见到母亲化疗时痛苦的表情，他却不忍再看一眼。
家里的存款日益减少，他有时候要去和亲戚打电话借钱，奔走于医院和学校之间。
那一年周清和瘦了太多，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人样。
但日子还是要过。
那是一年平安夜。
“徐念，你真要告白吗？这三年多少女生去给他表白都没成功？你确定要自找没趣吗？”
徐念看着手里的情书，还有她精心挑选的圣诞情侣挂饰，这可是他在这学校最后一年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徐念拿起了一旁的苹果，就往周清和班上走去。
徐念找到了他的同桌。
“太谢谢啦。这个苹果送给你，谢谢你帮我转交。”
接着徐念就见到同桌把信和挂饰放在了周清和的抽屉里，结果一塞，哗啦啦一片的信和苹果都掉了下来。
徐念差点没晕过去。
但又很快地打起了精神。
我徐念绝不服输！
“周清和同学，好久不见，”徐念在校道上蹲守了好久，终于等来了周清和：“那个，我喜欢你，想问你对我怎么看的？”
她的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也忽闪忽闪，在认真的等着周清和的回答。
“抱歉，我…”周清和握紧了单车的把手。
“我知道了。”她不等周清和说完，便挤出了一个笑：“那祝你天天开心呀，你成绩这么好一定能上B大吧，加油！”
可为什么人笑着，眼睛里还会流出眼泪呢？
周清和在医院走廊打开了那封信，徐念的字也很可爱，看着信便能想到她温暖的笑脸。
可今天周清和是第一次见她哭。
“301号床家属，在吗？”
“在。”周清和收起了信，小心放进了书包口袋的最深处。
医院走廊空空荡荡，清冷悠长，仔细听来还有呜呜的风声。
明天还要再去借点钱。
番外2：
张一杭大学时候认识的徐念，那时两人上着同一节大课。
那天因为张一杭新染了一头粉色的头发，穿得特立独行，被老师拉起来当做反面教材批了十分钟。
旁边人告诉徐念，这个男生一直受到这个老师针对，因为他喜欢男孩子。
老师继续说道：“不会有人觉得好看的吧？”
一向乖巧的徐念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手：“老师，我觉得…还行。”
后来徐念在这门课补考结束收拾书包时，看到了身后从同一考场出来的张一杭。
张一杭倒是没好气：“谁叫你当时多嘴的。”
“因为你真的穿得挺好看嘛！”
“眼光不错……”
说完徐念的肚子便不应景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有些饿了。”徐念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同学我忘记带饭卡了，能不能借你的一用？”
张一杭斜着眼看了她一眼：“走吧。”
他偷偷把自己的长袖拉了下去，掩盖住手腕的疤痕。
徐念背起书包快步跟上了张一杭：“同学，我叫徐念，你应该听到过老师点我名吧。我知道你叫张一杭，名字很好听哦！”
“你的粉毛怎么不见了，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绿毛也很好看耶！”
“今天二食堂中午有红烧排骨！早上食堂阿姨偷偷告诉我了！”
徐念在张一杭身边叽叽喳喳了一路。
那天中午也是张一杭第一次吃二食堂的红烧排骨。
张一杭表示：嗯，可真香。
(全文完)
#头条创作挑战赛#
故事纯属虚构，原创不易，感谢大家的支持！
《归路》剧照
归晓去产检，把女儿和阿姨也带上了，不过没有让她们跟着进医院陪着，路晨把她们放在医院对面的麦当劳里，里面有小孩子玩乐的地方，正好适合初阳，阿姨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上次产检，路晨出任务去了，当时归晓有跟许耀说。
今天许耀看到路晨陪着过来，率先开口打招呼：“路队长执行完任务回来啦！归晓可以放心了。”
路晨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归晓告诉他的，“是，回来一个星期了。”
“我就说嘛，归晓这次过来，脸色都好看多了，上次过来，可不像今天这般好心情。”
归晓怕许耀越说越离谱，给路晨增加心理压力，赶紧出声打断：“许大医生，能不说我了吗？快点开始检查吧，我们中午还约了小杉姐和段柔她们呢。”
许耀和路晨对视一眼，笑了笑，“好，不说你了，现在问你，最近感觉身体怎样？”
“挺好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小太阳也挺乖的，就是比较喜欢在我睡觉之前动。”
“不错，小太阳这是想和妈妈互动呢！我先给你开几个单子，血常规和尿常规，胎心监测和做个B超，看看小太阳的发育情况，没吃早餐吧？”
说起早餐归晓就不开心，难得路晨回来做一顿，结果她还不能吃。
“今天路晨做了早餐，可香了，我想吃来着，不过想到要产检，忍住了，现在饿着呢！”
“行了，赶紧拿单子过去抽血，抽完赶紧吃点东西去。”
许耀把单子交给路晨，让他去缴费后带归晓去抽血，路晨接过单子，把归晓扶到抽血区的旁的椅子上坐着等，他自己去缴费，免得她挺着大肚子跟着他走来走去。
很快路晨就拿着交过费的单子回来，扶着归晓去抽血，顺道把其他两项检查也做了，做B超要等，他们先去交单子排队，让归晓在休息区等着，路晨就到外面给她买吃的去。
等归晓做完检查，拿着检查结果找许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许耀拿着检查结果认真看了一会儿，脸带笑意点点头，证明这次检查结果挺好的。
《归路》剧照
之前归晓怀初阳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有些小毛病需要吃药，这次虽然还有同样的问题，但是已经比之前轻很多，证明她在生完初阳之后身体被养得不错。
“结果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孩子发育情况很不错，继续保持，两周后再过来。”
“对了，现在孕后期，多走动走动，对顺产有帮助。”
得知小太阳情况不错，归晓很开心，“我知道啦！”
路晨也态度真诚地道谢：“谢谢你！许医生。”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路晨就把他当做情敌，当时的气氛有些奇怪，自从知道他义无反顾地陪着归晓飞去齐林见受重伤的他，两人私底下聊过之后，他们也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路队长不用谢，有空一起吃顿饭！”
“你有空提前跟归晓约好就行。”
“对啊，许耀，你有空记得带上嫂子找我玩。”
许耀瞄了眼她大肚子，“你就算了吧，还是等你卸货之后再约，你现在也不太方便到处乱走。”
归晓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点点头，“也行，到时有空记得给我电话。”
“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是还约了孟小杉吗？快去吧！”
“行，那我们走了，再见！”
归晓跟许耀道别，路晨没说话，对着点了点头，就扶着归晓出了他的办公室。
从医院过去孟小杉家里和段柔从家里过去差不多时间，她刚坐到车上就给段柔发了条信息。
【段美人，我这边好了，现在准备过去小杉姐那。】
段柔很快就回复了：【Ok，那我们也准备出发！谁先到就在门口等一会。】
【好的！】
《归路》剧照
路晨开车到医院对面的麦当劳接上初阳她们就往孟小杉家里去，初阳本来还不想离开麦当劳里的儿童玩乐区，不过听到要去小豆子弟弟家，立刻去找鞋子穿上，看来还真是对他们家的游乐设施念念不忘啊！
待路晨开车到孟小杉家里的时候，就看到段柔正扶着秦明宇下车，他也走过去帮忙。
段柔看路晨过来帮忙，她就转身去后座，把两个小家伙抱下来。
初阳看到小楠哥哥下车了，马上跑过去扒拉着他的腿不放，成了一个小粘人精。
路晨看着这一幕，心里头直叹气，自家这小棉袄要漏风了，自己防着别人接近闺女，可闺女却直接黏着别人去了！
归晓和段柔她们可没想那么多，就单纯的认为小丫头喜欢和哥哥玩，却怎么都没想到，以后还真的成为了一家人，当然，这是后话。
归晓去按门铃，没一会，孟小杉就小跑着出来开门，秦枫抱着小豆子紧随其后。
“都来啦！快点进来，不用客气，当是自己家就好。”
秦明宇和段柔还是第一次过来孟小杉家里，平时见面或者接儿子，都是直接去酒楼那边。
小楠就来过不少次了，还在这边住过，对这里还挺熟悉的，拉着小初阳的手就率先进去了。
双胞胎见哥哥带姐姐进去了，她们还坐在妈妈推着的小车里，都举起小手抗议，嘴里喊着“哥哥，哥哥”。
段柔只好紧跟在小楠身后，阿姨扶着归晓，路晨推着秦明宇走在后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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