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在走之前安排的这些活其实在湾子村来说是需要人人参与的,不管男女老少都有活干,老人们当然不用上手干活,但是他们是整个场子的中流砥柱,他们也是看戏的主流,所以老人们最大的功劳就是给予年轻人支持,做好一个忠实的观众,拿着小板凳早点占位置就已经能促使年轻人好好干活。
而李叔之所以将搭戏台的活交给李老大带领人做,主要是戏台比较重要,搭不好会有危险,而且别人干这活他不放心,让李老大带头也是给他锻炼的机会,村里的事情也很锻炼人,这对于李老大的成长来说是好事情,未来他的人生路上需要有这样的经验......
好戏开始
李叔和王老二、满仓叔已经去杨家沟请戏团了,李老大带着李家人将李叔家里的大喇叭和红布这些东西用架子车拉到了场地中,然后他从王家长辈的家里接通了电源,一根长长的电线跨过树梢,接通了功放机,大喇叭,整个场子有了音响,气氛一下子活跃了,所有湾子村的人都在积极的忙碌着。
戏台子搭在场子的正北方,跟湾子村的村民居住方向保持了一致,他们用从各家搜寻来的木椽子搭起来一个简易的棚子,然后按照李叔说的用塑料篷布一包,屋檐用红布围绕一圈,站在远处一看,很像个样子。
而红军带领的人已经将拉来的大柳树根引燃,小孩老人们围着柳树根取暖,湾子村的人往年都是看人梁子村的戏,今年没想到能参与到这种热闹的气氛中,而且亲眼见证着舞台搭起,灯泡亮起,这种开心的氛围让村民们彼此更加友好和欢乐。
戏场子里点燃的树根
眼瞅着天已经麻影子了,牛红军带着人挨家挨户的询问着饭菜,他们约定只要看见村长带领的车队出现在山头上时,所有人将自家做好的饭菜往戏台上端,戏台上李老大已经摆好了几张桌子,炉子也生了火,现在全村人要等的就是即将到来的戏团。
而李老二这时候已经开着车在梁子村的村口等着芸慧,芸慧想来想去干脆给父母实话实说了,她要去湾子村看戏,而父母一听湾子村就知道芸慧的心思,可是新年头上,他们也不想跟女儿吵架,于是叫她早点回来。
芸慧跟李老二往湾子村回时,梁子村的年轻人已经组成了摩托车队,他们声势浩大的出发着,新年头上的每个热闹夜晚,怎能少的了年轻人们的身影,他们与其说去看戏还不如说是趁着夜色看姑娘,这个时候可是附近村子里的姑娘最容易出没的场景。
年轻的姑娘
那些年月里,人们的娱乐生活并不像现在这么丰富,尤其在农村,只要谁的村子里有社火表演,那附近村里的人在吃完晚饭后就早早的出发了,成群结队,有个别人开车,没车的大部分人骑着最流行的摩托车,没有摩托车的人宁可步行也要去看热闹,毕竟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这种场景在他们的一生中也是难得的娱乐时刻。
湾子村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喇叭里放着秦腔,老人们已经早早的拿板凳占好了位置,女人们正在家里翘首以盼,时不时的看着山尖上出现的情况。
而李老大,牛红军他们早已干完该干的工作,此时李老四带着几个人将各家收来的纸炮发给了村里的年轻人,路两旁也铺上了鞭炮,就等着车子一来让这些炮竹点燃整个湾子村的热闹。
“车下来喽,车下来喽......”站在王家麦场里眼睛不眨的小孩子们往旁边的场地里喊着,人们一听戏团来了,全部紧张了起来。
在家的女人们也看到了山尖上往下走的车队,好几辆,那车灯如此的美丽好看,她们端起自己最拿手的菜往戏台子快步的走着,那些还在家里的人们此时也出门了,大门一锁板凳一拿衣服穿暖,去看那即将到来的大场面。
戏团来了
“砰!砰!砰...劈里啪啦...”整个湾子村炸了,李叔下车接着杨家沟戏团的领头人,领头人跟湾子村的老人们让着烟,湾子村的王家长辈和牛家的老者跟李叔带着戏团的领队往戏台上走着,那些演员在巨大的炮仗声中捂着耳朵,尤其有好多年轻的女演员,个个面容姣好,长得很是喜人,这让今晚来这里看戏的年轻人们很是激动。
他们争先恐后的帮那些演员抬着道具,越是好看的姑娘身边年轻人越多,而今晚的年轻人不光有湾子村的,还有梁子村,梨树村、吊沟村等旁边村里的,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热情也如此高,个个龙腾虎跃,意气风发,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和对爱情的渴望。
女演员
“快坐,杨领队,这是我们湾子村全村人的一点心意,咱大家一路来时还没吃饭,你把这些娃们都喊过来,大家坐下先美美的吃饱,这大过年的不能饿肚子”李叔让着杨家沟戏团的领队。
“哎呀,李村长,你们太客气咧,我们杨家沟的人去了这么多的村子,你们村子的人太热情了,这菜一看都是家家户户炒的,盘子都各式各样,啊,哈哈哈”杨领队不亏为领队,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菜是怎么来的。
“对着呢,我们这村子干啥都是大家上,所以这也能说明全村人都等着呢,今晚把你们辛苦了,你们不要客气,赶紧趁热吃,我下去给咱把后勤工作再布置一下,让咱们演出的娃娃们都吃好喝好,饭菜一般些,不要嫌弃”
李叔给杨领队说着,他走下了戏台,让他们自己吃,湾子村的人站到旁边人家不好动筷子。
农村饭菜
此时此刻,人越来越多,昔日这块大空地显得格外大,今夜怎么如此小,那外村的人来甚至都没地站了,光摩托车都摆的严严实实的,那些陌生的年轻后生们在场子周围到处乱转着,熟悉的人们互相问候着,热闹着,那些外村来的姑娘让湾子村的年轻人们也更兴奋,他们只要一有机会就赶紧表现,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年轻人,更没有这么多的年轻姑娘,太高兴了......
李叔,李老大,牛红军,满仓叔,王家长辈,牛家长辈,还有湾子村的男人们围成一团,都在听村长的安排。
“啊呀,人就真个多,老大,你们要注意着场子里不能出事情,这年轻人多容易惹事情,再要看好不要把姑娘子领到旁边麦场里进去把草垛子点着”
李叔这么一说,大家一听哈哈一笑,谁还没有年轻时带姑娘往草垛里走的时候,至少也能理解那种心情。
“还有,戏台后面化妆的地方要站几个咱们村的人,你看人家杨家沟的这演员娃们都年轻姑娘,人家换个衣服啥的,不要哪个二愣子再跑进去丢人,然后后台那边把罐罐茶给人家煮上,让唱完的人和准备上场的演员喝几口,这都是人,一口热茶喝上舒服些”
后台化妆的人
“尤其要给咱村里各家准备挂红报名号的人安顿一下上去挂红不要光盯着年轻姑娘挂,人家一折子戏有几个演员就准备几家子挂,这个事情我看红军你专门盯着,你文化高,报个名字,写个字啥的方便,满仓你年纪大些帮着红军安顿一下村里人”
“都心里有数了么?”村长问着大家。
“行呢,都听明白了,村长,我看人太多了,你要么上去大喇叭上给大家说一下,都注意安全,我看这外村的年轻小伙子有些追着人家姑娘一个劲的跑,摩托子声音吵得人头都疼,你让把车都往一处停,不要过来过去在人堆里骑上跑,万一把谁碰哈就不好了”红军给村长提醒着。
“嗯,能行呢,你们从现在开始都动起来,今晚辛苦些,咱们都是为了老人女人娃娃们高兴,咱们看这东西的机会多着呢,主要把场子控制好,不要出事情,安全的表演完就好”李叔说完上台上去了。
而此刻,李老大忙的没来得及找君梅和弟弟,他想让弟弟李老二看着媳妇,人这么多,黑天半夜的,人多拥挤君梅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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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二的父母、李叔李婶、君梅都站在村口,李老大坐在车上,李老二站在车旁跟他们告别着,这几位就是李老二的整个世界,无论他的未来在哪里,他从今以后遇见什么样的人发生什么样的故事,这几位都将是他的根,他们就像牵着李老二这只风筝的人,无论他漂的多么远,那根线永远在这几位亲人手中。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母亲不会说话,但是他毕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李老二的母亲啊啊啊的给李老二指着他的背包,李老二半天没弄明白,但是母亲一直在跟他比划着,所以他将背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500块钱,李老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给他的母亲说,但他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下来了,这辈子有缘做儿子却无法知晓父母的内心,太残忍......
老母亲
“叔,婶,你们回吧,叔,你昨晚给我说的话我记下了,我以后再不气你了,你和我婶都好好的,我过年就回来,挣上钱了给你买两条好烟......”
“嗯,你个碎怂娃啊,哎......走吧,你也不要想着能挣多少钱了,你能把个人家混住就不错了,过年回来我杀猪给你把猪尾巴留着,你就爱吃那个”
李叔微笑着给李老二说着,但是明显能看出他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脸上的笑都是那么拧巴。
“嫂子,你吃好些,争取给我生个小侄子,我带上抓蚂蚱”
“嗯,这就看老天爷咋安排了,要是给你生个侄女你带上干啥呢?”
君梅笑着问道。
“要是侄女我就领上串门子,早点给寻个好婆家”
“哈哈哈,你看你那心思,那一点碎娃你就给寻婆家,你还是出去先给咱家领进来一个吧”
君梅笑着跟李老二说着话,言语间她也希望李老二早日能成家。
“都回吧,平时我就是你们的眼中钉,没想到我就出个门你们都还能送我,我李老二还像个人呢,有家里人,我也没啥害怕的了,大不了回来再跟你们学着种地”
李老二说完这句话上了车,他狠着心咬着嘴唇,当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像泉眼子里的水一样哗哗的流着,他低下头,不想让他哥看见。
李老大没说话,他开着车,虽然他没有往车后看,但是他早已从后视镜上看见了弟弟的泪花子。
故乡的牵挂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已经出了村头,李老二使劲的憋住了眼泪,他往后看了一眼,多少次他离开村子都没有像今天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为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一走,接下来的每一条路都是陌生的,也没有这里的乡音,更没有这么熟悉的人。
“老二,你跟那边的朋友联系好了吗?你去了就有地方住吧?”
“嗯...有,工地的宿舍,随便一张床就睡了”
“出去了还是要注意些,稳当着来,你没出过远门,外面不像你在镇子上,不能整那一套,出大事情呢,咱家里帮不了你”
“嗯,我晓得,你再不担心”
“你要实在觉得干不住就回来,也没啥丢人的,到时候咱哥俩想办法,给你找个啥活干也一样,外面的天也不一定比咱这穷山沟蓝,我其实说句实话你也不一定非要跑那么远出去闯,就是你一直有这个想法,那你就先出去看看,能适应就干,适应不了就回”
“哥,我知道了,我先出去看看,别人能我也能,咱比别人缺了啥,无非就是穷一点,出了门大家都一样,谁还靠家里呢”
“你比我心大,不像我已经定型了,你嫂子现在怀娃了,我以后就得守着咱这个山窝窝,你现在说白了也没啥负担,家里你不用管,有我和你嫂子,你就把个人家混好吃饱就行,慢慢来,走一步看一步,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另外梁子村芸慧我给你盯着,我看啥时候我找一趟梁先生,从他口中问问情况,看芸慧是个啥想法,有啥情况我给你联系”
“嗯,能行,哥,你要是能见上芸慧给她说说我的动向,我对不起她,但是我只能先混自己,要不然我在她哥面前连头都抬不起”
“你也不要记仇,她哥也可能在气头上,说不定过些时间人都能慢慢想通,不过说到底确实还是要我们自己争气,想要人看得起就得把日子过好,有本事,谁也不敢把你咋样”
李老大给他弟说着心里话,也是实话实说,不想让他弟有那么大的压力。
“另外老二,我当哥的有些话也不好说,但是这里也没有外人,咱哥俩都是男人,我给你说一说你也不要气,外面出去了少沾惹女人,尤其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来咱没钱都是本分的人,二来那些女人最容易惹事情,弄不好你连命都让女人弄没了”
“还有哥给你再说一句,跟女人即使有关系也要有措施,再不能像芸慧一样,你两个都年轻,啥都不懂,把好好的事情就弄得现在这个样”
李老大把压在心底的几句难言之隐给弟弟也说了,他觉得此时不说也再没机会说,何况这也是他担心的事,毕竟这话再没有人能给他说。
“哥,这事我知道......你放心吧!”
独行闯世界的男人
李老大送走了弟弟,他在他弟上车时也给他塞了500块钱,这钱也是君梅临走时给他交代的,让老二拿上出去用,人在外面手里没一分钱不行。
开车回家的路上,李老大的心情比较复杂,他回忆着和弟弟成长的岁月,哥俩一起打架,一起去沟底的水渠里抓蛤蟆,也一起去人家的果园子偷果子,还有被人家追上打的事情。
而这一晃哥俩已经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他现在已经有了君梅,君梅还怀了他的孩子,让他的生命充实而又幸福,但是弟弟还是光棍一个,今天出去要独自闯世界,是好是坏也只有他自己去领会,没有办法,人都有自己的命。
夜里,他抱着君梅,君梅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两人或多或少的为李老二担心着,也因为李老二的远行而深思着。
“君梅,你说你要是不嫁给我我是不是今天也得去外面闯荡?”
“咋的?你想去外面了?你现在走还来的及,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外面的女人还漂亮呢”
“有你漂亮吗?”
“比我漂亮多了,外面的女人能勾你的魂”
“那咋勾啊,还没尝过”
李老大顺着君梅的话说着。
“哎吆...哎吆...你咋下狠手呢?这婆娘是想给我儿找个后爹吗?”
“我把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我不把你撕碎......”君梅转身揪住李老大的耳朵使劲的拧着。
“咋样?外面的女人你还想去尝一下吗?要想去现在穿裤子走人,我给你找路费”
“不啦,不啦,媳妇,我错了,我先尝尝你吧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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