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穿至荒年,我种草药带领全村致富主角:江枝聂繁天作者:橘香袭人类型:其他小说这本书主要讲述的是:《穿至荒年,我种草药带领全村致富》火爆上线啦!这本书耐看情感真挚,作者“橘香袭人”的原创精品作,江枝聂繁天主人公,精彩内容选节:第二天一早,巧云在家烧锅做饭,江枝取出昨天熬好的凉粉,连同调料用小篮子装好。小满和二瑞昨天就在盘炕砌墙,她也要看看做得怎样了,顺带送些吃食。大家避到山上,没有土地里的收成,现存粮食能维持时间不长,为了生存,能有其他办法就尽量分享。山上的青冈子多的是,而且只要气温回升,春雨一下,山上草木萌芽,吃食就会渐渐多起来。这里虽然土薄,但面积够大,杂树灌木丛到处都是,长成的东西不能养活全村百多口人,要养活两家人还是够的。母子俩到小满家时,小满一家正吃饭,妮妮捧着碗在小口小口喝着清粥,小满爷咬着一根熏得焦黑的竹烟管皱眉苦脸。精选热门小说江枝聂繁天《穿至荒年,我种草药带领全村致富》小说推荐_《穿至荒年,我种草药带领全村致富》全集免费阅读 - 艾文小说
大燕建光十年,大西南二月里本该春色满山林,可却遇上史无前例的长冬。寒风如刀,刮得那丝绿躲在树皮下不敢动弹,树木还能苦苦等待着,可人却等不得。一场寒潮冻死牛羊无数,地里的冬麦也被冬旱困死。缺衣少食的农人危在旦夕,饥荒近在眼前,朝廷的赋税不减反增。于是封地在大燕西南的周王顺应民意起兵了。周围的州府顿时慌成一团,在叛兵到来之前各奔前程。“快跑啊!叛兵打来啦!”“他们杀人放火什么事都要做!”“还要吃人肉、喝人血,剐人皮!”随着路上陆续出现流民,谣言四起、恐怖的消息如风一般传开。所有人都惊恐万分,靠着官道的徐家村更是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拖家带口要逃难。而村里一户人家却院门紧闭,里面吵闹不休。“不走,就是不走。我活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屁大的村子哪里有乱兵来!”院墙的木梯上,一个年纪不到四十,作老太打扮的妇人干嚎着,对着空中气势汹汹的挥舞镰刀,似要跟乱兵拼杀一番。院里,裹着厚袄的年轻男子跪地哀求:“娘,你就下来吧!是真的打起来,那些乱兵见人就杀的!”“来就来,我这个老婆子跟他们拼了!”妇人用镰刀劈下一捧墙土,顿时尘土飞扬。旁边,凸着肚子的小媳妇惊得脸色煞白。乱,真是乱成一团!徐二瑞跪在地上急得眼都红了,却木讷的说不出多的话。家里一直都是娘说了算,可现在兵乱,大家都在逃,娘却不走,这可怎么办?院里还有一个少年,披着防风的蓑衣,头上戴着一顶草帽,里面穿着烂袄破棉裤,露出的一截小腿冻得青紫。瘦长的脸更是冻得死白,只有一双眼睛在浓眉的映衬下闪着深幽的光。少年没看又蹦又跳的妇人,只是阴沉着脸,捏紧拳头死盯着满院掀翻的桌椅板凳。死婆子平时就视财如命,现在乱兵就要杀过来,不知道马上走,还死守着这些不值钱的破东西让大家跟着倒霉。那妇人咆哮一阵,见儿子儿媳都不敢吭声,自觉无趣,转眼就看见那干瘦少年,忍不住又开骂:“就是你这个灾星来了,去年冬天才冷得出奇,好端端冻死我一窝猪崽!灾星!野种!”对这种找不到理由的咒骂,少年早已经被骂得麻木,院里其他人对骂声也习以为常。妇人骂得正欢,谁料脚下一滑,冻僵的身体直愣愣就从木梯上摔下来,头在墙角一磕,顿时就口吐白沫、人事不省……穿越!穿越!又是穿越!江枝心中急得想骂娘!小说误人啊!自己平时除在镇卫生院中药房上班,就只喜欢独居在家里看修驴蹄儿、抠藤壶,旧房改造、荒野求生这些无聊小视频。唯一算正常爱好的大概就是看网文小说。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迷恋男频文,还是男频大爽文,结果熬夜看小说,睁眼就穿书了。既然穿书男频,那就穿成一个男人吧!体会一下站着撒尿是什么感受,还可以逛逛青楼风流快活。或者去走男主路线,让男主无路可走。偏偏原身是一个作天作地,最爱无理取闹的婆子,叫她真是哭都哭不出来。这个老婆子在书里是反派舅母,就是天天跟男主过不去,专门送人头的那种爽点小配角。在逃难路上,反派舅母欺负男主,克扣吃穿,不出意外的被男主嘎了。然后男主投奔叛兵,就此走上康庄大道。此时旁边那个阴沉着脸,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就是网文男主逆翻天。不对,他的真实名字叫聂繁天。标配版的孤儿,寄养在舅舅家,被歹毒舅母欺压,当牛做马、忍辱负重。不过现在舅母变成江枝,还知道在路上这个逆子要嘎自己。江枝脑中乱如麻,现实生活中死亡很痛苦,在书中嘎了会出现什么情况?应该同样不好受。就好像现在自己穿着衣服躺地上,都感觉寒气直往背心里钻,冻得受z不了。江枝闭着眼睛不动,可把她的“儿子”急坏了。“娘,你快醒醒啊!我们不走,都依你,不走就是!”徐二瑞带着哭腔道。他是个孝子,性格老实,家里爷奶父亲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娘。虽然不是言听计从,那也是百依百顺。现在娘拼死拼活的不走,他就只能留下陪葬。旁边,一直阴着脸的聂繁天开口了:“表哥,你带着表嫂快走吧。既然舅母不想走,就由我来陪着,反正我单身子一个,不怕死!”徐二瑞对自家娘还能好言相求,这时候再听到聂繁天这带着怨气的话就有些生气,转头对他吼道:“小天,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些话来气人。我娘平时是脾气不好,你也不能这样害她。”聂繁天咬了咬牙,压下心中对这个表哥只知道听话的鄙视。若不是徐二瑞老实,平时没有故意欺凌自己,他是真的不想管:“表哥,你误会我了!我是想让你跟表嫂活下去。”徐二瑞还想说什么,在地下的江枝终于躺不住了。她怕自己再不醒过来,真的跟聂繁天留下,恐怕直接就要被嘎。于是长呼一口气,悠悠“醒”过来了!“娘,你哪里摔着了?”徐二瑞又惊又喜又有些忐忑,赶紧扶她起来。江枝品了品原身的腔调开口:“死不了!”徐二瑞心里一定:娘没伤就好,只是一醒过来,不知又要咋样闹腾。旁边,小媳妇端着半碗清水过来,有些胆怯道:“娘,你喝水!”江枝抬眼看去,目光相对,小媳妇身子就是一抖。这个婆婆泼辣能干,可脾气太恶,只要不顺她的意就要打骂。江枝此时只感觉口苦咽干,浑身不得劲,也不管“儿子儿媳”,还有那个聂繁天是怎么个眼神,先接过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末了还打了长长的一个水嗝。喝完才发觉水是温温的,看来这个儿媳妇是个细心人。见娘喝完水没有骂人,徐二瑞又鼓起勇气问道:“娘,村里人都要走,我们还是走吧!”江枝摇头:“不走!”徐二瑞心里一凉,完了,娘这是铁了心要死在这里。小媳妇嘤嘤哭起来:村里人马上要逃,自己家还在闹。就躺地上这一会,江枝已经有了想法。逃难不是组团旅游,在路上不是跟人抢水,就是跟人抢粮,还有抢人的,而且还有一个随时都想杀了自己的男主。即便平安到了后方,也是无钱无地无房子的流民。虽然有句话是乱世出英雄,但对普通人来说,兵荒马乱的年代就是浩劫,最好还是躲进深山老林。男主是要找机遇推动剧情发展才出去冒险,自己一个死老太婆跟着凑什么热闹。不如找偏僻的地方就这样一躲,开荒种田,等天下太平再出来。还能跟要嘎自己的男主分开……完美!
江枝说不走,身为孝子的徐二瑞就没办法再说走,他怕自己娘又要发脾气。聂繁天冻成猪肝色的嘴唇动了动,顶着又要被骂一通的风险道:“舅母,村长要将人聚着走,不会出事的,我们还是跟大家一起走吧!”不等他多说,江枝就连连摆手:“不,不走了,我就是死在这也不走。”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推开,徐家村的村长徐平瑁急匆匆进来,一看见满院的混乱,还有那些没有收拾好的东西,顿时怒气冲天:“江婆子,你平时胡搅蛮缠就算了,现在还没几个孩子懂事。我们是要逃命,逃命知道不?”这一天来他可是要气死了,已经跟村民说好一起走,可就有犟种要胡闹。好几家还坐着不动,想等官府派人来接,还问接过去管吃管住不。等吧!等人头落地就明白了!江枝还是摇头,她肯定不会走的,半道上的事还多着呢!徐平瑁也急了,反正这婆子就是个混不吝的,死了活该:“你要死就自个死去,别拖累孩子们,让孩子们跟我走。”他说的孩子,指的就是聂繁天。平时江婆子对这个孩子打骂虐待大家都看着,只是谁家都有搁不平的污糟事,没出人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流民乱兵就要来了,江婆子不走,还把这孩子拉着填坑,这可就不行。江枝听到村长要带聂繁天走,立即就道:“那就麻烦大伯哥多费心,这孩子听话,就白送给你拉车。”能这样把男主送出去,真是求之不得!徐二瑞瞪大眼睛,惊讶道:“娘,你又要赶小天走……”聂繁天却眼中精芒暴涨,他早就想逃了。只是自己无粮无钱无路引,寸步难行,要是有机会,自己马上就走。不过他不敢暴露心机:“舅母,我怎么能丢下你们单独走!”“二瑞,去给你表弟收拾东西,让他跟村长他们走!”江枝已经有了决定,现在就把这个煞星送走。若是自己穿书女频文,遇上女主一定要去交往,那些聪明又博爱的女主们会福光普照,超度众生。穿书男频文,遇上男主一定有多远躲多远,他们都是气运之子,天煞孤星。走一路死一路,住一村死一村,铁杆兄弟也没有好下场,只要男主出现的地方总有倒霉事发生。趁着村长来接,自己就赶紧将人送走,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落个死不瞑目。其实也不怪原身对聂繁天虐待不喜。在书里,徐家在县城当奶娘的小姑子突然送回来一个孩子,说是她自己偷偷生的,留下点银钱就再没有来过。徐家人去城里找,小姑夫家说小姑跟着那家大户走了,他们也不知道去向,更不知道什么孩子,自然不会管。偏偏原身的丈夫在出门打听消息时还出了意外,被人当拐子打一顿落下病根,一直病病歪歪,熬到前年死了。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农家,平白多出这样一个男孩,男人还为此患病吃药,肯定负担大。原身每每干活疲累之际,就对着聂繁天发泄。人前人后没少虐待,每天的非打即骂,十几年时间里早就积下不共戴天的仇恨。现在狼崽长大,马上就要吃人,补救关系已经来不及,江枝能做的只有放他前程。徐二瑞是个听话的,见娘执意要“送走”小天,他没办法,只能给表弟收拾行李准备干粮。在徐家的这些年,被撵的次数多得数不过来,这一次聂繁天没有像平时那般跪在地上求饶。他敏锐察觉今天的舅母有些不一样。以前舅母只要看见自己吃东西就要骂人,今天居然会大方的让表哥多装点,好让自己走得远些。聂繁天心里戾气稍减,他没有闲心去想太多。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怨有仇以后再报,周王的兵马正向京城进发,自己要去投奔义军。本来以为要在半路上偷偷跑,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村长走。两边心意相通,整个过程很是顺利。在拿到徐家给自己的包裹后,聂繁天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江枝生怕他会回来找自己,不仅给干粮吃食,就连穿的棉袄都多给了一件。很快,村长就带着聂繁天,连同其他村民乌泱泱一大群人,牵狗拉羊,赶车挑担的离开徐家村。送走聂繁天,江枝也要准备跑路了。刚才当着聂繁天的面说不走,是不去随大流逃荒,可不是要原地等死。战场离普通人很远,但败兵流民很近,所谓的兵灾,最主要还是那些如同滚雪球越聚越多的流民。饿绿眼的流民和逃兵破坏性极强。江枝没有忘记这是男频文的世界,还是战争年代,失去社会秩序,人一旦丧失人性,那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有极品亲戚,因为这样的亲戚就是原身自己。逃难之际突然走了表弟,家里就只剩自己一个男丁,徐二瑞心里难受:表弟在自家长大,遇上事还是说走就走,真如娘说的那句不如养一条狗。江枝没空管徐二瑞的心情如何,喊道:“那小子,你愣着干啥,快收拾东西!”对自己突然成婆婆,还有这样大的儿子,江枝实在无法立即进入状态。徐二瑞回过神:“娘,我们也要走?”“谁说不走,不走难道在这等着被人砍头!”江枝拍拍手上的灰土,见这个儿子还傻愣愣站着不动,心中忍不住埋怨:真是不机灵!“哦哦!好,我这就收拾,马上收拾!”徐二瑞不明白自家娘刚才说不走,这时候又要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一想到村长他们人多,还没走多远,自己只要快些能赶上,徐二瑞立即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其实小天早就把家里的粮食和衣服装好了,只是娘舍不得家里的几间房子才不走的。农户人家说家当,最值钱的就是那一亩三分地和房子。土地是搬不走的。现在是春荒,地里除去一些过冬的庄稼,就没有能收的。房子也搬不走。徐家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再加柴房灶间,虽然都是茅草屋,但被原身打理得很好。泥墙严密,草顶厚实,足够遮风挡雨,要丢下实在舍不得。逃荒离开家园,唯一能带的就是粮食和衣服。家里的粮食吃一冬所剩无几,现在能留下的都是粮种,还有地窖里的几十斤红薯。另外就是养的几只下蛋老母鸡,这是给要生孩子的儿媳巧云准备的。江枝看着装得满满当当的担子和两个背篓,还有几只绑着脚的鸡,忍不住扶额。这一家三口,就只有徐二瑞是个壮劳力。自己要是就这样去逃难,结局不用聂繁天动手都只有死路一条。没车没牲口,自己跟怀孕的儿媳背着这些重物根本就走不了多远的路,哪怕跟着其他村民一起走也改变不了掉队的命运。若遇到其他流民要抢东西更是无法招架。儿媳巧云看着背篓脸色苍白,一想到要背着东西赶路就肚子发紧。她害怕乱兵打来,但觉得婆母说不走也有理。大家都是人,那些流民不可能真的要吃人吧?“去你爹烧炭的山上!我们躲过这一波乱兵流民再说!”江枝道。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到这样一个好去处。“那……那里不好住人!”徐二瑞迟疑道。徐家村是个小村子,二十多户人家,也就百多口人。都说靠山吃山,徐家村也靠大山却吃不上。这里山虽然高大,但土薄石头多,除去满山高大的青岗树和一些杂木,就没有什么出产。村里人平时在林子里砍杂木烧柴。因为有青冈树,就每年冬天时烧上两窑青冈炭送城里卖,换些过年钱。上品青冈木炭价格高,这也是村里各家各户的一笔收入。为了烧炭方便,每户人家都会在自己习惯的山林里搭临时小棚堆炭。山林虽然隐蔽,但堆炭的窝棚又矮又小无法住人,而且缺粮,所以没有人想过上山。“巧云这肚子大着,根本就没办法走路,你是不想要媳妇了!”江枝没好气道。聂繁天要寻他自己的出路撺掇着逃荒,这个傻儿子就没有考虑过其中艰辛。也正因为原身走得累一路磋磨男主,这才丢命。徐二瑞看看媳妇的肚子,又看看罕见没有发脾气的娘,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得院外突然传来喧闹声,紧接着就是咚咚砸门。
院里人一惊,难道是流民来了?好在很快就有人喊:“二瑞哥还在家吗?”是村里人。徐二瑞打开门,江枝就见一个裹着麻布的少年缩头缩脑往里张望。她有原身的记忆,对眼前这人认识,有些吃惊道:“小满,村长他们已经走了,你家怎么没走?”不得不说,破船还有三千钉,更何况是有天运护体的男主。聂繁天心机深,在徐家受着苦还是有几个朋友,书中也说带着一些人去的军营。徐小满就是其中一个,最后为聂繁天丢命。只是现在聂繁天已经走了,他却留着来。徐小满惨白着脸:“江婶子,你家走不走?”江枝问道:“小满你家呢?你走不走?”小满今年也是十五岁还没说亲,他有一个穷家。他家原本还不错,虽然父母离世得早,兄弟俩还是在爷爷奶奶的抚养下长大。大嫂进门第二年生下侄女,家景好转,可惜大哥为多挣钱,在烧炭时太累跌下山崖摔成瘫子。大哥不想拖累嫂子守活寡,就将人送回娘家改嫁,但把孩子留下了,已经三岁。现在他家老弱病残都齐活,想走没这么容易的。徐小满摇头:“爷奶让我走的!”爷爷奶奶说自己是当祖的人,身子骨也不好,能活到六十已经活够,就是死在家里也不走。爷奶不走,哥是残疾不能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能跑能跳的,肯定无法丢下家人独自逃命。现在爷爷根本不听劝,他听说小天走了,但江婶子和二瑞哥留下,就过来打听一下怎么安排的。弄清楚小满的来意,江枝就说了自己要上山去炭棚躲一躲。小满听到上山顿时来了精神:“江婶子,你们什么时候走,我也想上山去,就是我爷奶不走。”“他们为什么不走?”江枝诧异。不逃荒还可以理解,连山上都不去是几个意思,难道要真的在这里等死。自己得问清楚。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最需要的还是找知根知底的人抱团取暖。小满见江婶子要去自己家,有些意外。这个婶子脾气暴躁,经常打小天,跟邻居关系也不算好,总的说来不是好相处的,今天居然主动关心自己家。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主张,还是前面引路。短短半天时间,原本还很是热闹的村子已经变得沉闷。几只逃脱主人抓捕的鸡站在屋顶惊恐的大叫。江枝到小满家,看见的情形跟自己刚穿来时一样。院里胡乱堆满东西,孩子在哭,老人也在哭。小满的爷爷呆呆坐在院里木凳上,满脸褶子层层叠叠,苦难让他一言不发。他从村里听到确切消息,那些流民是真的要杀人,乱兵也真的要屠村。可是自己这一家子能往哪里走。自己跟老婆子年纪大了,走一天就吃不消,还有大孙子躺在床上不能动。而且他是经历过战乱的。乱跑一样要死人。大家都是两眼一抹黑,流民如同无头苍蝇,说不定就撞进战场里当了怨死鬼。旁边,小满奶抱着三岁小女孩在哭:“老头子,我们死了不打紧,就让孩子们去奔个活路,让小满带妮子走吧!”她已经哭得声音嘶哑,花白头发从她的头巾里滑落出来和着眼泪糊了一脸。小满爷木然摇头:“让他走也没用,天要收人,谁也跑不了!”小满一进院就道:“爷,奶!江婶子家没有走!”江枝也喊了一声:“长庚伯!”小满爷抬头看是她,呆滞的脸上有了神情,对这个最爱无理取闹,还虐待孩子的泼妇,他很不喜欢。只是生死关头,什么气性都没有了,人家好生好气喊自己,小满爷勉强点头:“二瑞他娘,你们也不打算走了?”江枝道:“我家是不走了。正想看看村里还剩多少人,不走又是怎么个安排法。”小满爷板着脸:“没什么安排,该死就死。”江枝继续道:“长庚伯,我们可以上山去躲着,虽然苦了些,总比在家等死强。”没想到小满爷想都没有想就摇头:“山上没地方种粮食,躲在上面也待不久。要是这仗打上三五年,人迟早都要死光,死就死吧,早就该死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上山躲,只是山上除去不能吃的炭,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土地种粮食,吃完家里存粮终究还是得饿死,下山也被乱兵杀死。既然是死,晚死不如早死,一家人还能死在一起。江枝无语。人上年纪本该看得开,可受的苦太多,一旦心态崩了,明明还有转圜余地的事,也会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想法都往一个牛角尖里钻。他不走,小满就没办法走,还想一家人就这样等死。想想小满,还有小满奶抱着的妮妮,江枝耐心说了一句话:“长庚伯,你要知道谁坐江山都没有杀光老百姓,当光杆皇帝的道理。现在我们避的只是流民和乱兵,等到战事一稳自然会有人来管。”小满奶也道:“是啊,老头子,说不定官府马上就能打赢,把叛兵抓了,我们就能回家种地。”现在上山躲一阵,抽空还能下来看看田地房子。小满爷还是沉默。话已经说到这了,至于能不能听进去是别人的事。江枝没有多留,她索性把村里找一遍,看看有几家舍不得抛家弃业的。果然真的又找出两户来。不过,江枝话都没有说完,那两户人家就对着她破口大骂,骂她一户户敲门是想趁乱偷东西。江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装作没有看见他们院里那几件刚刚从别人家抬过来的衣柜家具。这是自己趁乱打劫,还反咬一口。其他地方她就没有再去看了。关上的门后不一定就真没人,人家或许就躲在地窖里不想搭理自己。既然不愿意跟村长走,那就是自己有安排的。见到她回来,徐二瑞赶紧过来:“娘,我们是等着小满他们一起走吗?”就江枝离开这一会,徐二瑞和儿媳周巧云两人也没有偷懒耍滑。他们将厨房里原本要丢弃的旧砂锅、老砂罐,重新找箩筐装起来。墙角的半坛子泡咸菜,屋檐下晒过的干豆角、干萝卜丝,尚能穿的破布鞋、烂扫帚,这些都是用得上的东西,杂七杂八收拾起来又是满满一筐。江枝一挥手:“不等,我们这就先上山,巧云留在家歇着,我们先拿些东西上去。”村子虽然就在山脚,但山路不好走,看着近实际远,望山跑死马,从徐家村爬到烧炭的地方空手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时候天色还早,能先搬一趟不重要的东西过去,顺便也将烂窝棚整理一下,方便马上住人。
上山的路不好走,江枝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踏上才知道自己想简单了。这里的山不是土山,而是石山,所谓的路就是石缝间的排水沟,又窄又不平。被雨水冲刷过的尖石顶得脚底疼,而且碎石还会在脚下打滚,一步没有踏实,人就跟着碎石滚下山去。徐二瑞从小就在这山上来去,每天打柴健步如飞,这对他来说没有难度。好在江枝现代时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在“村村通”没有到达的地方,一样需要翻山越岭走路。而且原身也是个干活麻利的农妇。她只是稍微适应一下步伐,同样背着东西就跟上前面徐二瑞。靠近村子的山脚经常被人砍树当柴烧,此时光秃秃只留下尚未发芽的树桩和焦黄枯草。随着山势渐渐爬高,小路两边有了杂树,石缝里潺潺山泉水时隐时现,水边甚至还有淡淡的绿色,那些都是等着春日招呼的草芽儿。这简直就是现代人花钱徒步旅行的天堂,江枝却累得想骂娘。穿行在高大的青冈树下,一路停停走走,终于到了自家的炭棚,是在一片斜坡青岗林里勉强垒出来的平地,大概十来个平方。网图,大概就是这样的徐家村的人还是算纯良,两年没有用过棚子还在。木棒为墙,树皮为顶,看着有盖,实则漏雨,看着有墙,实则漏风。江枝刚进去,就被闷了一脸的蛛丝。徐二瑞将自己的背篓放进棚里,又将江枝的也放好,这才扯了衣袖擦汗。江枝喘着气环视这个避难所,因为是堆炭,地面黑黝黝一层一层炭灰土,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碎炭渣。这些是以前无法卖钱的废品,只能丢弃不要,但对现在已经逃难的人来说,就是好东西。徐二瑞见娘对这些炭渣感兴趣,就指着棚后道:“后面还有废炭,我们以前倒出去的。”“嗯,地上铲干净垫上新土,再把棚子重新修补一下。”江枝快速安排下去,又重新将周围查看过。木棚没有倒塌,这就省了许多事,那几根柱子也能凑合着用,只需要换一个棚顶。让她最满意的是炭棚旁边就有一眼山泉。虽然不大,细细的水线聚起一方水塘,水色透亮,只是里面浸泡着落叶,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两人说要收拾炭棚,休息一会马上就动手。江枝用带来的锄头铲土,徐二瑞则用柴刀砍棚子旁边生长的藤条和荆棘丛。忙忙碌碌干了一个时辰,中间还就着山泉吃了半个杂粮饼,两人终于是将炭棚清理干净。旧土和荆棘落叶堆放到青岗树林里,炭棚这边铺上黄褐色新土,看上去就赏心悦目。江枝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心情舒畅。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需要赶紧下山回家了。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其实下山在某种意义上是更容易。两人的背篓已经空了,除迈出第一步是主动的,余下的路程几乎就是身不由己、连爬带滚的小跑。上山要两小时,下山只用三十分钟,站在家门口,江枝的腿还在打颤。原身虽然已经当奶奶,其实年纪也才三十多岁,搁在现代还是妥妥的青壮年,要不然这番折腾就得累趴下。晚上,儿媳巧云取出一口砂锅,熬了一锅红薯杂粮糊糊。白天打翻的桌子板凳摆放好,巧云先给婆婆从锅底盛上一碗干的,然后给丈夫徐二瑞盛一大碗稠的,最后剩下一点锅边糊糊,再用清水刷刷就是她自己的。豆大的油灯下,屋里明明有三个人,只少了一个聂繁天却死一般寂静,没有人说话。江枝看着自己面前粗陶碗里黑糊糊的粥,还有桌子中间那一碗被巧云特意切得细细的泡菜,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这种饭菜她一点都不陌生,小时候也这样吃着长大。尤其是这种泡萝卜缨子,口感就是千百年味道不变的四川泡菜。自己究竟是在书里,还是在某个平行世界的巴蜀?江枝呆呆的不拿筷子,旁边巧云和徐二瑞就不敢吃饭,哪怕两个年轻人早已经是饥肠辘辘。桌下,巧云踢踢徐二瑞的腿,让他说话。徐二瑞吭哧吭哧道:“娘,小天他……他就是个丧良心的,娘别生气,反正都走了,以后不认他就是。”江枝慢慢回神:“你说谁?”徐二瑞嘴巴张合了两下,嗫嚅着重新说道:“小天他、没良心,娘别生气!”“小天!”听到这名字,江枝心中渐渐有了明悟。书里结局那个崽子是要当摄政王的,自己只要活到结局,就一定能回到现实。对,一定要活下去。书里的世界太残酷,还是赶紧回归现实。一切都是要失去才知道珍贵。此时江枝才发现在现代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和平年代、温饱生活,却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见娘说一句“小天”又在发呆,徐二瑞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小天本来就不是自家人,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在巧云的催促下,他正想再开口,就见娘将碗推开:“巧云,你把三碗粥倒进锅里搅和一起,再给我们盛起来。”巧云惊得站起来:“娘,我不敢!”江枝自己动手,把三碗饭倒回锅中:“巧云你记住,以后的饭要一样的盛。我是长辈该吃好的,二瑞是家里劳力该吃好的,你肚子里有孩子更该吃好的,以后我们要顿顿吃好的。”江枝在农村长大,哪怕再是家庭再困难,也没听说谁家有这种一锅饭分三六九等的吃法。归根结底一句话,还是粮食不足,物资匮乏造成的。看着孕妇喝清汤,自己吃不下饭。徐二瑞搓着手,脸上露出憨笑:“娘,我们能吃什么好的?”巧云却捏着衣角,脸色涨红:“娘,这、这不合规矩!”以前在娘家时,她就是最后吃清水泡锅巴的。到了徐家,婆婆虽然脾气暴躁,清汤薄饭还是让自己吃饱,而吃清水锅巴饭的是小天。现在小天走了,自然该自己吃。江枝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什么规矩不规矩。这个家只要我一天说了算,你们就得听我的,那就是规矩。”于是,巧云吃上了她人生中最平等的一顿饭。虽然不是过年时才吃的那片肉,也感觉心中熨贴。不过,现在可不是能舒坦吃饭睡觉的时候,一家三口刚刚放下碗,就听院门又被人敲响,小满的大嗓门在喊:“江婶子,二瑞哥,流民进村了!”
江枝跟徐二瑞一惊,慌忙打开院门,果然见村外一个方向浓烟滚滚,还有喊声喧闹声传来。徐小满见两人出来,就道:“二瑞哥,快跟我去,那边打起来了,流民抢东西。”村里人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寥寥几户人,听到流民抢东西,徐二瑞拖起门边的木棒就跑。江枝想拦已经拦不住,皱眉看着两人跑进黑夜,只希望徐二瑞能机灵一点。她有些不解,流民毕竟是外来的,心里没底气,应该不敢真的跟当地人冲突才对。村里不能再待,明天一早必须上山。她把院门关上,拉了巧云进屋:“巧云,我们今天晚上不能睡觉了,你困就在桌上趴一会,这样等天亮就上山。”巧云使劲点头。家里事她没什么发言权,二瑞说话就听二瑞的。婆婆说话,自己跟二瑞都听婆婆的。现在天气还是很冷,江枝在柴房找来一堆木头,也不管能不能烧,直接在堂屋中间点燃烤起火来。原身以前可能没这样体贴过人,巧云很是不习惯,她就这样隔着火,一眼一眼的偷瞄着自家婆婆。江枝也不搭理她,原身一向脾气古怪,突然变得有说有笑要吓煞人。终于外面喧闹渐渐消失,有脚步声往这边来。徐二瑞敲门:“娘,巧云,快开门,我回来了!”江枝过去开门,开口就问:“来了多少流民,刚才都干啥了?”徐二瑞看见屋里有火,就在边上烤手:“娘,是流民来了,还抢东西。”这不就是废话吗,小满来时就说过。知道这个徐二瑞老实,江枝只能等他慢慢说。她表面冷静,心中却突突跳个不停。生在和平年代,这种情况谁也没经历过,现在只能靠直觉和常识去推测。巧云把火堆边的滚水倒一碗给徐二瑞,也催促他说发生了什么。徐二瑞喝一口水,赶紧道:“外面来的流民有二十几个,他们先是要喝水,接着要有才叔拿粮给他们做饭,有才叔家没答应,两边就打起来。那些流民还差点烧房子,不过我跟小满到时,有才叔他们人也多,已经将流民赶走了。”“这些流民真是可恶!”巧云低低说一句。江枝沉吟不语,徐二瑞口中的有才就是白天偷东西的那几户。仗着自家人多,都是精壮汉子没有将流民放在眼中。有流民敢抢他们?现在流民是要变暴徒,离失控不远了,再继续轻视要吃亏。徐家村这一晚异常平静,又很不平静。大概是真正感觉到流民冲突起来的可怕,剩下的人都睡不着,随时有人打着火把四下查看。小满又跑到江枝家来,说爷爷愿意上山,明天就走。等到天亮,村里冷冷清清没有炊烟,江枝一家也要离开了。东西全部带上,巧云也要同走,她怀孕五个多月,自己拄着木棒爬山。徐二瑞一个人搬几个大背篓,只能一趟趟的来回跑。遇上危险的山路,还需要江枝搭一把手才能过去。上山的人还有小满和小满爷奶。小满背着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艰难往山上爬,看那双几乎拖在地上的腿,应该是他瘫痪在床的大哥。两个老人分别扛着包裹,就连那个小女娃都背着自己的东西。只是上山就这样艰难,要想逃荒就可想而知了。除去他们,还有其他躲起来的人家也陆续上山,此时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心情凝重。无论是逃去其他地方还是上山,都是放弃自己的家,谁都好不起来。大家同样走走停停,因为每家的窑口和炭棚都在不同位置,走一段就需要各自分路。江枝家的位置最高,将全部家当搬到自家炭棚后,大家才长长舒一口气。村民上山难,那些流民上山就更难,只需要居高临下用石头砸,就可以将人打下去,待在上面暂时安全。当然,若战乱持续上几年,大燕就再无宁日,在哪里都一样。三人到现在已经累惨了,先得休息再干活。昨天晚上烙的粗粮饼和烤的红薯就派上用场。巧云从旁边收一些树叶干枝,又在避风处用三个石头支起锅灶,接来山泉水烧开凑合一顿。环境虽然简陋了些,可三人都吃得悠闲,比在村里提心吊胆强。填饱肚子,精力也缓过来,当务之急就是修整炭棚。今天晚上需要在山上过夜,露天待着就难熬了。徐二瑞从旁边找到一些以前剥下来的树皮,又从山崖边割些茅草搭配着用。虽然这些草在外霜露几个月,叶子已经朽碎,不适宜盖房,但粗杆也总好过漏风漏雨。前一天清掏过的水塘现在已经没有落叶,巧云在旁边将锅碗瓢盆取出来,一件一件清洗,再放到充当橱柜的篓子里。上山能携带的东西有限,家里的桌椅板凳和木床没办法搬走,现在棚子里除了几床被子就是光秃秃的泥地。趁着徐二瑞两人在那边修棚,江枝独自走进旁边的青岗林。这里有厚厚落叶,她准备收集一些干净的叶子用来铺床,再捡一些好引火的枯枝。另外,江枝还想碰碰运气,是否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刚刚扒开落叶,下面出现的青冈子让她眼前一亮。果然有青冈子,而且才过两三月,这些青冈子都很新鲜,一堆一堆躲在叶子下。有的脱了后面的壳,有的还是装在壳碗中。青冈树是常绿落叶乔木,耐寒耐贫瘠土质,分布广泛,作用更是广泛。据《救荒本草》记载:“旧不载所出州土,今处处有之。其木大而结橡斗者为橡栎,小而不结橡斗者为青冈”。《救荒本草》还记载其可救饥,“采嫩叶煠熟,以水浸渍,作成黄色,换水淘洗净,油盐调食”。这些都只是小菜,江枝最看重的还是青冈子去涩后可制作淀粉、豆腐和酿酒,可以当主粮。这个去涩就很关键。看着满山的青冈林,江枝露出满意微笑。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抱怨环境,这下吃的用的都有了。自从穿越到这里,江枝就一遍遍找自己有什么金手指:空间、系统、读心术或者金刚大力的神通。一天时间过去,一样也没有。年纪还这样大,连嫁人改变命运的机会都没有。看来,穿越不一定就有异能,她能依靠的只有知识。爷爷当年是农村赤脚草医,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江枝从小就跟着爷爷满山转,认识上百种草药,等到长大后自然考进中医学院学了中药。跟开方看病的中医不同,药学又是另一类专业。于是,在学校没有学医,倒是学会做膏丹丸散,毕业后进药房抓药,说起来也是专业对口。只是中药开始规模化大田种植后,产量越来越高,人参都种成萝卜,与之相对的就是越来越萎缩的疗效。草医更是当成邪门歪道被世人遗弃,她跟爷爷想把草医发扬光大的理想愈来愈远。随着父母爷爷相继老去后,她也彻底放弃草医梦,就在镇医院的中药房上班混日子。学过草医还是有好处,比如说在她眼中,一般人看见的杂草,她能当药。一般人看见的树木,她同样能当药。此时看到青冈树,别人能想到的是木质坚硬是打家具烧炭的好材料,她脑子自动浮现出其他作用。除去种子可以吃,青冈树皮具有健脾止泻、收敛止血的功效,可治疗脾虚腹泻、久痢、白带、各种出血和恶疮、痈肿。现在江枝不用青冈治病,单这些可以吃的种子就足够了。
等江枝背着满满一筐落叶回到炭棚这边,徐二瑞已经盖好棚顶,正在想办法解决墙的问题。以前的炭棚不用住人,用的都是一些树棒木条,只需要挡住木炭掉出去。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人住就需要遮风挡雨。徐二瑞想用更多的木条塞缝,可是原本就简陋的基础不允许他动大工程,只要敲敲打打,上面才放好的枯草就落他一头一脸。巧云丢开自己正喂的老母鸡过去帮忙,两个人不是在扶柱子,就是忙着撑顶子。江枝所见的就是两个顾头不顾腚,忙得上下两败的可怜娃。她摇摇头,忍不住提醒道:“下面的木棒就别动了,捡些石头,用水调和稀泥从外面砌墙。”用黄泥砌石墙,结实。住在山上,虽然离村近没有大型猛兽,但是小的动物不少,最常见的就是暖和后就会出现的那些花花绿绿,长长短短大辣条。蛇是不怕人的,而且还会进屋吃家鼠偷鸡,只有封闭好墙根才能减少见面机会。徐二瑞就这一会又累得满脸汗,听娘说需要用黄泥砌墙,他丢下斧头讪讪道:“娘,我不会啊!”旁边巧云搓着自己冻得红通通的手:“娘,我也不会!”江枝抽了抽嘴角:生活技能需要传承,还好自己学过!她把装满落叶的筐放在旁边,对巧云道:“你别跟着累了,拿一段腊骨头炖上,再蒸三碗苞米饭。”徐二瑞眼睛都瞪圆了:“娘,今天能吃肉?”那些腊肉是前一段时间最冷时冻死的小猪,娘用盐腌制晾着,谁都不许吃,今天居然要巧云炖肉。江枝故意沉下脸:“你不想吃就别吃!”原身对聂繁天刻薄,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言语恶劣。既然已经放飞男主,她就不会再虐待别人,只是不能突然改变太多引起怀疑。听到吃,徐二瑞才没有想那么多,他十八九岁,这几天搬家都是重体力,早就累得要死,听到有肉吃,嘴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巧云也很欢喜,娘这一天多都没有骂自己了,就连昨天晚上还吃上一顿稠饭。她不敢想自己等会能吃上肉,至少婆婆会让自己用肉汤泡苞米饭吃。巧云开始炖肉,江枝则带着徐二瑞找黄泥和石头砌墙。这里是石山,要找石头真是太容易,岩边到处都是风化脱落的片石,挑选挑选就是一筐。等巧云那边的腊肉炖萝卜干冒出香气时,这边砌墙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徐二瑞一边调和着黄泥,一边大口呼吸着这久违的香味,下意识说了一句:“要是小天……”江枝将水倒进黄泥里,就当没有听到。书里只说原身对男主有虐待,没有提过其他人,看样子俩孩子同在一起生活十年,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有肉香鼓励,三人都干劲十足。到天完全黑透时,炭棚周围已经砌起一圈半人高的石片墙。有这些黄泥未干的石墙挡风,再加上棚里地面铺上石片,中间挖了火塘,烧起碎炭,棚里一下就暖和起来。炭火上是热气腾腾的腊肉炖汤,旁边的石片上烤着红薯,每个人还有一碗黄灿灿的苞米饭。身下铺着厚厚的落叶,三人围着砂锅盘腿坐着。两个年轻人看着锅咽口水,等江枝给自己分菜。巧云则紧张的看着汤锅。虽然婆婆让炖肉,但没说炖多少,巧云想到昨天晚上三碗一样的饭,就大胆炖了三坨。江枝用勺子在锅里一捞,见只有三块鹅蛋大的肉,顿时皱眉。神情忐忑的巧云低垂下头,可下一秒,就看见婆婆给每个人碗里一坨肉:“巧云,下次再炖肉就再多些。”“啊!”巧云诧异抬头:“以后还要炖多些,那、那……”她嘴巴里说不出来。家里的肉还是半大猪崽被冻死才有的,不经吃。一般农家里的粮食不多,养的猪也不多。婆家也一样,平时只有割青草,再用糠麸拌着洗碗洗锅水喂猪,等着猪养肥了再卖掉换些钱,根本舍不得杀了吃肉。江枝也知道家里的粮食和肉并不多,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吃扎实就没办法干活,哪怕是遇上流民,肚子里有货也能多一分力气。徐二瑞才不管家里还有多少存粮,他迫不及待的夹起肉塞进嘴里,腻腻软软的肉一入口,顿时脸上迸出光来,真是太好吃了。可惜只有一坨,没有品出什么味就没了,好在锅里萝卜干还有多的,徐二瑞盛了一勺泡在苞米饭上,立即呼哧呼哧的吃起来。巧云看着自己碗里的肉犹豫要不要分给二瑞,毕竟以前她是只喝汤的。江枝已经端起碗,见巧云不吃饭,就用筷子在她碗沿敲了敲:“巧云,你忘了我昨天说的话了,该吃就吃,我徐家还等着你生一个大胖孙子。”旁边徐二瑞抬头,嘴里还嚼着萝卜干含糊不清道:“媳妇你吃,我这里有萝卜,也好吃。”巧云这才将肉挟起小小的咬了一口,哎呀,真是好吃!江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为现代人,对饿到骨头里的饥饿感实在是久违了,此时闻到腊肉香,只感觉嘴巴里的唾液如同泉涌。再等咬上一口,那滋味真是挠在胃肠的痒痒肉上,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香,实在是太香了!这一口用纯粮养出来的土猪肉,换到现代是可遇不可求,必须是专人专供才有。还有这萝卜汤。汤里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有腊肉的咸,再加上萝卜干的甜,甜丝丝混着油珠子,适口度简直就是绝美。江枝知道自己不是穿美食文,也不禁要感叹一句:虽然美味的标准取决于肚子的饥饿程度,但这才是真正的美食。三人此时已经不管外面山风呼啸,一锅萝卜汤被喝得精光,肉虽然少,还是混了个水饱。这一顿饭,猪肉和萝卜干都好吃,只有苞米饭让江枝难以下咽。现代的苞米碴是褪皮后再打成碎渣,吃到嘴里软糯细滑,这里的苞米饭直接就是碎块。看着黄灿灿香喷喷,可像沙子一样硬,吃一口满嘴乱窜还瘆牙,根本就吞不下。没办法,江枝把自己的那碗饭分给徐二瑞和巧云吃了。汤足饭饱,困意上涌,累了两天才第一次倒下睡觉。头不梳脸不洗,三人什么都不管了,用背篓筐子堵住炭棚门,裹了被子和衣躺在干树叶里就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香,浑然不知山下的村子里又是火光冲天。
黑夜里江枝闭着眼,只感觉自己身姿轻盈飘在空中。忽的白光一闪,她猛然看见到“自己”正斜躺在家里的沙发大抱枕上,最喜欢的小菊灯亮着,旁边手机里面AI读书声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念着小说,就连宠物猫咪咪都还在膝盖上呼呼大睡……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在家里,不是穿书了吗?那听的是什么书,怎么模模糊糊听不清楚?还没等她弄清楚情况,身子一轻已经被身边的巧云推醒:“娘,娘,山下……山下起火了!”娘,娘又是谁?下一秒江枝猛的坐起:“什么起火了?”她的动作太猛,吓了巧云一跳,解释道:“娘,是村里烧起来了。”哦!只是做梦!江枝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晚上二瑞喝汤太多,半夜出去撒尿看见有动静,回来喊醒人。可江枝睡得死,怎么喊都喊不醒,是又摇又推才睁眼。徐二瑞已经出去看情况,江枝跟巧云只站在青岗林旁边向山下望。原本村子的位置是一片黑暗,可现在能看见一片片桔红光团。巧云哭起来:“家被烧了。”徐二瑞此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语无伦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烧了,全部烧了!”虽然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也决定要在山上住一段时间,可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家被大火吞噬,依然心如刀割。江枝也难受,战争给少数人带来权势和富贵,同样也带来更多危害,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值得庆幸的是,到现在所有人都平安活着,也包括那个聂繁天。火光渐渐消失,重新恢复黑夜,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夜风刮过林子的呜咽声响。再回到棚子里,江枝就无法再睡,时睡时醒,索性坐起来添炭守夜,听着外面的夜鸦啼叫到天明。大燕朝农家的习俗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天大亮了,巧云红着眼睛开始做饭。徐二瑞想去看看村子怎么了,可被江枝喝止住:“看什么看,现在下面的流民正等着人去看,人家好抓住你割肉。”一句话就把傻儿子吓得不敢再提。好奇害死猫,东北傻狍子挨一枪不知道逃,还要回头去找刚才谁打的我。村里房子烧了,人还得活下去。江枝担心的还是那些没有走的村民,不知道流民是只抢东西,还是伤人了。到哪里都有犟种。昨天小满家上山了,可没有看见徐有才那几家,肯定又跟流民硬顶上。只是他们仗着地熟人多,流民轻易也伤不到人,时间长了难说会不会丢命。徐二瑞不下山,只是去了小满家的炭棚。昨天上山时大家都匆忙,也没办法帮忙。现在一夜过去,不知道他家过得怎样。江枝也没有走,她把自己昨天捡的青冈子拿出来,把每一粒都用石头砸破外面的硬壳。又在塘下方单独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把青冈子全部倒进去,再引水进坑,刚刚能将青冈子淹没,多的水自动流进山坡树丛。这样可以避免污染水源,而且是长流水不用换水麻烦。昨天晚上能大方吃苞米饭,还是因为有了充饥主粮,要是没有后续粮食,江枝也不敢随便挥霍,万一真正坐吃山空就迟了。巧云看着婆婆把青冈子砸开又泡水,不解的问:“娘,这青果有毒,泡着干啥?”这一天来,娘没怎么骂人,她胆子也大了一点,主动过来问话。江枝随意道:“家里粮不多,这些青冈子是用来吃的。”“啊!吃……吃不得!”巧云顿时脸色大变。青冈子有毒,这是常识,在村里有小孩子吃过,又吐又泻肚子,熬过来只剩半条命,养几年才能养好。鲜嫩的青冈叶连牲口都不能多吃,刚开始崩尿,最后就没尿,只能死。现在娘要吃青冈子……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一顿又是肉又是干饭,这是吃完粮食要毒死自己了。巧云悲从中来,双腿一软就跪下:“娘,我每天只喝清汤,不敢再吃饭了!”江枝愣住:“你一惊一乍的干啥,起来,就你现在这干柴一样的身体还怀着孩子,只喝汤不要命了。”巧云指指青冈子,小心翼翼道:“娘要毒死我……”江枝恍然大悟:“谁说要毒死你,这些青冈子能吃,只是要先去了毒性。”巧云半信半疑,从小周围人就提醒过青冈子不能吃,哪怕饿得半死,有人用火烧熟吃一个没事,也没人敢用来当饭。不过,婆婆的话没人能反抗,她只能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少吃点青冈子。早饭是干菜糊糊,江枝让煮得稠一些,巧云满脸愁容的照做去了。二瑞还没有回来,江枝把青冈子泡进水里,就站在下山的崖边张望。同在一座山上,几家炭棚直线距离并不远,可能走路需要几十分钟,放眼望去却在视线范围内。江枝不知道小满家具体是在何处,但能看见几处林子升起炊烟。有人埋锅做饭就是好事。没过一会,徐二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娘,大家都没事,小满家也做饭吃了。没想到他家炭棚比我们的好,以前大柱哥就用的石片子砌墙,昨天扫干净就住下了。”大柱就是小满瘫痪的哥哥,从小就是个勤快懂事的,每年冬天跟爷爷在山上烧炭,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自然会把炭棚收拾出一块吃住的地方。他病倒后,就是小满上山。对为什么有这样好的条件,小满爷爷还情愿等死,江枝不解。至于村里的情况徐二瑞也不知,大家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走了的村长他们。流民就是这样流来流去,从自己的家逃进别人的家。现在冲进村里的流民,曾经也是憨憨笑着种地耕田的人。江枝没有金手指,没有能力关心其他村民,她只想自己有个干净舒适的家,能平安活到本书大结局。炭棚继续改建。母子齐心协力,第二天石片墙封顶,暂时留出门框,等以后做门。在旁边又把草顶延伸出一个灶间,用石头垒起灶台,方便巧云做饭。第三天,江枝和徐二瑞又在草棚旁边的斜坡用石头砌起堡坎,找来细土填补平整,又搬来几根以前砍下来烧炭的青冈树,准备再搭一个房间。这几晚上三人住在一起,虽然天气寒冷都是衣不解带的睡觉,但徐二瑞那脚臭打鼾声把江枝熏得够呛,急切需要开单间。不过还没有动工小满就来了,说他爷爷要江婶子去一趟。江枝欣然答应,她也有事要请教小满爷爷:这个冬天什么时候结束?马上就是三月了,按现代的西南气候早就是春雨绵绵,桃花满山,可书里的世界还是干冷一片。
小满家窝棚距离自家两百米,可绕行需要近十分钟。江枝走到一看,果然比自己家的好。靠着岩石的棚子足有三间,一片瓦式的顶子,高处固定在石壁上,矮檐搁在石片墙上,严密得连风都没有一丝。此时,小满奶正带着重孙女妮妮在用树枝扎成的扫帚清扫棚里浮土。小满爷则在旁边用刀劈着手上的木棒。“长庚伯!”江枝喊了一声,踩着刚铺过的石板路径直进了棚子。小满爷放下柴刀有些别扭道:“二瑞他娘,你坐!”江枝也不跟他客气,在旁边的半截木桩子坐下直接就问:“长庚伯,你们这里吃住都挺好的,为啥前几天不上山?”这是她一直就想不明白的。一提上山,小满爷脸上的褶子就皱在一起,长叹一声:“那时候只想着没吃的,上山也就多活十天半个月,还是死路一条。要是不走,说不定流民见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没粮就不折腾。”旁边小满奶戳破他的谎言:“他婶,你别相信这话,还是怪村里走时,那些人见我家是拖累,就都躲着。平时侄儿侄孙儿亲亲热热,可到关节上,连问一句的人都没有。我这老头子要强一辈子,现在被人嫌弃,他就死也要赌口气。”被人揭了老底,小满爷黑着脸呵斥:“不会说话就别说,谁要赌气了。我就是老了,也要撑着腰杆做人,不去麻烦别人。我是觉得他婶有一句话说得还对,上面的人怎么打是他们的事,总是需要人种田的。那就到山上捱一阵,没粮就吃草根树皮,万一打着打着好了,小满和妮妮就不用在外面逃难。”江枝笑了,这也是一个犟种,还是拿一家子性命硬犟的老犟驴。她有些理解这个老人的意思。小满爷要强一辈子。早年丧子丧媳,他凭自己的能力养大俩孙儿。就要过上重孙满堂的好日子,偏偏又遇上大孙子摔瘫,孙媳妇改嫁的事。这种变故搁在谁家遇上一条,都足以将人击倒,但小满爷还是坚持下来。可遇上逃荒,带着瘫痪的大孙子,只靠个人力量无法完成。被别人嫌弃抛弃的打击太大,老人的心里没一丝生存希望,准备破罐子破摔。是自己跟着小满去家里的简单问话,让小满爷感觉到温暖,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一辈子不服输的倔老头这才有动力再上山搏一把。小妮妮在自个太奶的示意下,给江枝端了一碗水,还喊了一声:“江奶奶!”江枝嘴角抽搐着,勉强挤出笑接过,还乐呵呵的夸一句:“妮妮乖!”小满爷把柴刀在地上嗑了嗑,道:“他婶,你们棚子搭得咋样了?要是缺人手,就让小满去帮两天!”江枝很是意外:“这样不好吧,你家也需要人干活!”现在家家都没有空闲的人,小满家虽然棚子好,但该做的事也很多,而且家里还只有小满一个腿脚好的,怎么好意思拉走。小满奶手上不闲,就说几句话的时间也在搓麻线:“小满他婶,以前我家跟你接触不多,只知道你是个泼辣的,爱跟人急眼,还不知道你也是个心善的。上山第二天早上,只有你让二瑞来看我们吃过东西没有,唉!人老了让人嫌……现在没地没田的,我家里不急着干活,就让小满给你干几天活。”说到这,小满奶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危难时刻见真情。平时大家都说江氏在虐待孩子,可那孩子还是长大成人了。庄户人家的孩子半道夭折的多了去,真正心恶的舅母,那孩子就活不成。江枝有些汗颜,那是山下起火,徐二瑞来打听消息,也不是专门关心有没有饭吃。不过小满奶真会说,胡搅蛮缠的原身被轻飘飘一句“爱跟人急眼”就糊弄过去了。江枝也不逞强,把自家的难处说了:“不瞒长庚伯,我们住的棚子还不够,正准备再搭一间,现在马上三月了,要是下雨,就怕草顶撑不住。”男频书里对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根本就不写,弄得她现在对这里情况并不了解,还是需要多问问里面的纸片人原著民。听到江枝的担心,小满爷摸着手中的柴刀皱眉道:“以前这个季节也早该下雨了,你要盖房子得加紧,冬天旱了几个月,雨一下肯定得半月不停。要是树皮不够,就让小满和二瑞在我家拿些去用,盖厚实些,你家里有双身子怕受湿。”江枝赶紧感谢,若是有多的树皮盖棚顶,那就是最好了。她还有一个疑问需要解:“长庚伯,那些流民万一上山来怎么办?”从第一晚上村里着火后,这几晚上陆续都有火星闪动。她没要二瑞回村去看情况,烧了就烧了,看一眼又解决不了问题,只担心流民上山。自己一家三口还好办,能用石头砸下去就砸,要是打不过随便往林子里一钻就是。小满家就不方便了,自己这一问,也是提醒的意思。小满爷脸皱成苦瓜,眼睛却露出精芒:“我让小满叫你来,就是说这事。从村里到这片山的路只有一条,我准备封路,以后只有我们两家人知道怎么走,流民上不来,村里那些人也别想上来。你家要是还有什么东西要回村拿,就赶紧去一次,以后就难再走了。”小满家跟江枝家的棚子都在一条路上,小满爷一辈子都在这山上烧炭,早就将一草一木摸得滚熟,哪里最难走他很清楚。这是在路上动手脚,把这片山归两家所有,同样也把两家人封在里面。面对危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小满爷知道自己家没有能力抵抗流民,就自我封闭,缺吃少穿也只能熬着。江枝惊讶的瞪大眼睛,有句话说得好听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得难听就是:老妖怪,人老成精!避世深山老林,这办法真是稳如老狗!小满爷四代同堂,常年的劳作让外貌看着苍老,仿佛是现代七八十的人,其实也就六十岁多。体力不行了,生活中的智慧却是不少。有这样一个倔老头在,江枝顿时感觉自己轻松不少。只是她坐在棚里说话时,时不时能听到黑暗角落有压抑的咳嗽声,想来就是那个瘫了的年轻人。
正如小满爷爷的安排,小满真的送来一大捆树皮盖房,有这些东西,江枝的小单间就有着落了。不过在盖房之前,还需要先到村里去一趟,以后就不再下山。要带什么东西,江枝跟巧云和徐二瑞商量了一下。巧云要石磨,苞米面快吃光了,需要磨成粉。二瑞说需要一些干草铺床,只用树叶太硬。江枝听得皱眉,这些东西要么重,要么体积大,根本不适合带。可她也不知道需要什么,感觉什么东西都缺。再想想村里那几家不走,当天就在偷搬家具,现在恐怕已经清洗过全村,再加上流民来去,就是有用的东西,能留下也不多。现在空想无用,只能先进村去找,看有什么剩下的再说。天还没亮,江枝、徐二瑞和小满三人带着背筐绳子就悄悄下山,出现在村边。村民离开已经五天,此时的村子在晨曦中安静如死,连打鸣的鸡都没有了。徐二瑞和小满是在村里长大的,每家院子格局都清楚。有他们带路,三人顺着院子的后墙走,三拐两拐就进了距离村边最近的一户人家里。这家走得匆忙,留下的桌椅板凳还在,但也被人挑选过,现在剩下的都是缺腿少角的破家具。三人粗粗看过,就继续往各家走,村子表面上看除去太过安静没有什么变化,但多走几家就渐渐出现混乱痕迹。这几晚上在山上都能看见火光,果然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被烧了。熏黑的断壁残垣,突兀刺向天空的房梁屋脊。虽然没有看见尸体,但地上打碎的破瓦缸,还有几滩暗黑血迹已经让徐二瑞和小满脸色大变。这里不敢耽搁太久,江枝和徐二瑞准备回自家的院子看看,哪怕是烧了也才心安。小满也要回他自己家去看看,三人约好在村长家见面就分头行动。回到自己家院子外,江枝发现没有被烧,但原本落锁的院门被人扭坏了,门扇斜垂着半开半掩。徐二瑞跑进院里,看着他跟媳妇住的房门大开着,立即进去查看。江枝则径直进入灶间。她先是找到放火镰火石的地方,从里面取出一副旧的火镰。虽然山上带着一套,但在没有打火机火柴的地方,火镰火石是生火的必须工具,一副不够,还得多准备一副。厨房里几口破沿坛子还在,江枝伸手在坛子里一摸,摸出黑糊糊不规则的几块“石头”,她立即宝贝似的塞进袋子里。这是盐石。因为这里的盐都是没有提纯过的粗盐,有很多杂质,在盐罐放久吸潮结晶就成了硬石头。她本来还不知道,是在家住第一晚上收拾东西时看见问巧云,说太硬不能用要丢了。平时当然不需要,现在江枝不能丢!住在山上吃的还能用山果树皮之类的解决,没盐没味可不行。人缺乏盐份矿物质身体会乏力生病,这些盐石虽然差了些,还是一样可以补充盐。把整个家重新搜罗一遍,最让江枝满意的是,居然在角落里,找到一大包还没有用过的雄黄粉。这可是好东西,在山上住得久了,棚里出现蛇和蝎子只是迟早的事,能驱虫的雄黄非常重要。此时,江枝已经知道什么是自己需要了。等徐二瑞找到的一柄缺口柴刀过来,江枝道:“二瑞,你知道谁家有生石灰?”生石灰也是杀蚂蚁小虫子的好东西!生石灰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十文钱就能在镇上买一大包,没有人带着它去逃难。徐二瑞点头:“娘,这个我知道,村长家年前打三合土,买回来的石灰粉没有用完,就堆放在柴房里。”好!生石灰有着落,就再找点其他的。盐石是越多越好,两人开始挨家挨户的进厨房翻盐罐子。当初每户都将自己的盐倒走,盐石丢弃不要,现在便宜了江枝。一边往村长家走,一边找东西,江枝袋子里已经有大大小小十几块。徐二瑞也找到好几把废弃的镰刀柴刀,还算收获满满。就在两人快靠近村长家时,一个哈欠连天,边走边系裤带的人从院墙边排水沟走出来,两边毫无提防的撞了个正面。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面对面连胡须都能数清楚,江枝看着对面那个一身脏兮兮的流民,吓得立即举起手中的镰刀:“你想干啥?”那流民也是吓了一跳,慌得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二大爷,三叔,有人抢东西来了!”江枝跟徐二瑞都蒙了:我们抢东西?我们自己还吓得够呛呢。两人赶紧向后方撤,躲在一处草堆后观察情况。刚藏好就看见村长家的院里,呼啦啦冲出四五个人,提着锄头扁担,一个个敞着衣襟趿拉着鞋,神情紧张。“二狗子!人呢?谁抢东西?”那个拉早屎的二狗子往江枝这边一指:“两个举着刀,在那边。”流民里有人出来,对着江枝二人藏身方向拙手拙脚行礼:“我们只是路过,在这里歇脚,天亮就走,身边也只有一些破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来只是一些出来逃难的老实农户,已经被人抢出经验,应对自如。徐二瑞站出虚张声势的喊了一声:“你们要走就赶快走,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好,我们这就走!”那个二大爷对旁边人说了几句,有人退回院子,大概是收拾东西去了。很快,里面就是一阵喧哗慌乱,有孩子没睡醒的哭闹声,有妇人在尖叫,想来是走得疲累不想动。很快,一行人推着车,挑着担,背着娃从院里出来。江枝皱着眉看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又能走到哪去?逃荒文里都只有在路上逃,怎样的艰难,很少看见他们的结局如何!不过那个二大爷在经过徐二瑞和江枝身边时,看清楚这里只有江枝两人,脚步一缓,眼神开始飘忽。紧跟在他后面的那几个人也随之一停,几双眼睛都看向徐二瑞背着的背筐,神情顿时变得不怀好意起来。江枝感觉苗头不对,赶紧拿起柴刀,退后几步,对着村里高声道:“大牛,二牛你们把人都带过来!”旁边的徐二瑞一脸懵逼:“娘,他们……”他想问大牛二牛是谁。江枝怕他说漏嘴,快速道:“让大牛过来,他家这边有事!”还有人,还是村里人……那眼神飘忽的“二大爷”瞬间就清明起来,还对着江枝拱手讨好的赔礼:“叨扰了!叨扰了!”徐二瑞笨拙回礼:“无妨!无妨!”江枝不理,只冷冷看流民离开。可就在这些人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高低呼喝,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打架声。还有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嚣张道:“好啊!我说昨天晚上有人没交钱就偷偷进来,坏了我们村的风水,原来就是你们!总算抓到了,交钱,不然别想走!”徐二瑞和江枝此时还站在外面,闻声对视一眼:这是对流民进行讹诈。徐二瑞道:“是有才叔他们,他们没走,还在村里?”江枝眉毛都拧成疙瘩:这两家人仗着自己人多,先偷后抢了!
江枝寻着声音找过去,就看见那几个流民果然被人拦住。在徐有才身边,还有十几个人。这些人江枝认识,都是徐有才的兄弟侄儿。徐有才,徐有茂虽然是两兄弟,可下面儿子生得多,子子孙孙枝繁叶茂,才三代人就是十几个青壮,在村里也是能跟村长较劲的人家。尤其是几个侄儿都是种地的庄稼汉,仗着地熟,这小股流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徐有才提着一把斧子,在领头“二大爷”手中的推车敲了敲:“你们这些人脚上沾血,进村歇脚得交钱,不然污了我们这个村的风水。”“二大爷”哀求:“这位爷,那些乱兵抢东西杀人,我们也是被逼得无奈才逃命出来的,走了百多里路,实在是累的不行了才进村找点水,就住一晚。”他见徐有才一行人气势汹汹,只能委屈相求。徐有才双眼直往流民带的行李上瞟,见人群里有一个背着皮褥子,眼睛顿时就亮了,立即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这个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给钱给粮随便你选!一人两斤粮,要不然就是五百文钱。”这话顿时引得一阵骚动,流民大大小小近十人,一人两斤粮食就得二十斤,做成糊糊够大家吃十几天。现在走在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顿下来,哪里敢这样浪费粮食。至于钱,那就更没得商量,五百文钱在以前都够一家人用两月,现在找空房子打个地铺就五百文,还不如直接抢。流民里有人咬着牙喊道:“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你别过分了!我们也不是随便被人欺的。”徐有才冷笑:“抢你又怎样,你出来不就是给人送钱的,有本事你就学爷一样守着自己的村子别跑啊,没长蛋的东西!”这句话顿时就像热油中泼了瓢冷水,一下就炸开了。两边立即扭打在一起,拳脚齐出,棍棒乱飞,东西泼洒一地,大人孩子哭成一团。江枝啥话没说,立即拉着惊得目瞪口呆的徐二瑞就往后跑。乱世出英雄,可不是人人都能乱世当英雄。江枝虽然从小跟着采草药的爷爷在一起,被逼着学过几招强身健体,上学后就全还给爷爷。原身泼辣骂街的本事在这种场合也不适合。徐二瑞脸色苍白跟着很后退,他刚才还神情紧张,可看着只两回合就倒地不起的流民,又有些意外道:“流民……就这样!也没传言里杀人放火可怕。”江枝撇撇嘴:“你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强人不是没有,是还没有到。普通农户没有战斗力,别忘了还有男主那样走一路杀一路,踩着人头立功的。这些流民是疲累不堪,身边又带着孩子才这样软弱。看徐有才脸上新添的伤疤,还有村里被烧房子,没有尸体只有血迹就知道,肯定也遇到过硬茬子,被别人打过还烧了房子。江枝这边还没有想好怎么解释,徐二瑞又想到一个问题:“小天、呃!村长他们在外面也要遇到抢东西的……”江枝无语:有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主在,谁抢谁还不一定,不过村长他们几十人麻烦事不少就是。这边的打斗很快就结束,徐家村人完胜!徐有才几人骂骂咧咧,将那几个流民的东西搜刮一空。地上,受伤呻z吟的男人,女人们跪地邦邦磕头,旁边小孩子哇哇大哭。见之凄惨,徐二瑞看不下去了:“娘,有才叔他们太过分了,一点东西都不给那些人留,没吃没喝还要走路,这不就是在要人家的命啊!”江枝眉头紧锁,想到刚才那二大爷的眼神,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她拉着心浮气躁的徐二瑞不放:“我们要是走在路上逃难,下场也是一样的。”乱世就是乱世的活法,小小一个村子已经是人生百态。有人躲,就好像自己,躲到山上避世。有人逃,就是村长他们随波逐流,遇上弱的就抢,遇上强的就靠,最后还是加了叛兵。也有人直接化身恶魔,徐有才一家子早就是为非作歹的心,现在不过是给了他们机会。年轻人,乱世当圣母要不得,救不完的,别忘了自己还自身难保。吃了上顿没下顿,就是上山,粮食也维持不了几个月。徐二瑞焦躁不安,他显然是起了同情心,江枝抬手拧住他耳朵,压低声音道:“你别给老娘多管闲事。”就在这时,徐有才那边的一个侄儿突然一声喊:“谁在后面?出来!”说完立即冲到旁边院墙后。只见一阵拉扯,就从墙后的草堆里抓出一人来。小满满脸恐慌,肩膀上扛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架子,对着徐有才干笑:“有才叔,我是到家里取点东西!”江枝脸都绿了,该死!小满怎么就偏偏这时候过来。徐有才他们现在可不是种田的叔伯,是敲诈勒索抢劫的凶徒。而且他肯定不愿意让村里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果然,徐有才黑着脸盯住小满:“你刚才都看见啥了?”小满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江枝心一沉:徐有才要杀人灭口。小满家就只有这个孩子算正常劳力,不能出事。要是小满有个三长两短,那一家子老弱病残就完了。权衡利弊,江枝一步从躲藏处走出来:“有才大哥,这孩子是跟我来的。”“江婆子,你来干啥?”徐有才一看见江枝,脸顿时就更黑了。江婆子是出了名的又歪又恶,无理泼三分,有理更要倒地扑腾出一个坑。论威力,在村里也是一号人物。跟有权势的村长和有实力的自己齐名,是人都要躲着她。徐家几人看见江枝也变了脸色,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但淫z威已久,让他们都头疼,真是哪里都遇得到她。江枝大步过来,一把拽了小满在身边,这才学了原身平时骂人的样子,插腰歪嘴向地上一啐:“徐有才,你自己是拉屎不遮脸,不怕别人看。现在还好意思问小满啥意思,啥意思都跟我们无关,多看两眼我还嫌膈应人。告诉你,我们是这个村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村长才走两天,你就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休想!”徐有才又一次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都憋成猪肝色,顿时戾气上涌:“江婆子,信不信老子打死你!”“打呀,你打呀,不打是龟孙子!你打了,长庚伯他们才晓得你是啥样的人,在山上等我们的邻居就知道你是啥样的人!”江枝冲到徐有才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在赌。赌徐有才依然还是村里庄稼汉的本性,想以后在徐家村继续立足,现在就会顾及几分名声。
果然,徐有才神情复杂,牙齿咬得咕咕响,却没有再说出狠话。他的根就在徐家村,以后发达也是需要有邻里乡亲帮衬的。徐有才的堂兄徐有茂此时出面了,挤出一脸褶子笑道:“唉呀,江婆子,大家都是一村的,上面还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别说得这样难听。你看见什么都是误会,我们也是为了村子好,你们和村长他们拍屁股走人,这些房子土地总得有人照看着。万一被人占去,你们回来落脚的地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徐有才高大跋扈,徐有茂干瘦干瘦的一脑子的鬼主意。村民走了,留下的房子住不完,留下的土地种不完。自己只需要在这里守住,就能坐拥一片天下,当上地主老财。徐有茂这话说的江枝都不好能反驳,人家帮忙守村,好像是有道理。“有茂哥,那就辛苦你们了!”江枝见好就收,也不对他们刚才的行为作出评价,扯过小满在自己身后:“我们还得带些东西上去,以后不下来了!”徐家兄弟俩打哈哈:“行,带吧!你能拿多少拿多少!”两人都盼着这泼妇赶快走,别妨碍自己发财。流民里,一个女人原本还在哭哭啼啼。她以为江枝会侠肝义胆主持公道,帮她把东西要回,可此时见到江枝要走,立即大喊着扑过来:“你跟这些劫匪是一伙的,你还我粮食。”江枝: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好欺,刚才男人们在拼命时,也没看见你冲上去帮忙打呀!现在就敢来拦路了。她还没动,徐二瑞和小满就挡在前面。徐二瑞哆嗦着声音:“你、你们的粮食又不是我娘抢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小满也道:“你的粮食就在那边,你自己去拿呀!”那妇人一见自己拦路不成,又跪地对着江枝磕头:“我求求你了,把东西还给我们吧!我们要去京城,路上大人孩子都要吃饭!”江枝心中有一丝丝矛盾,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从小接受高标准道德教育,助人为乐成了刻进骨头里的基因。可她更清楚,有些时候善心得不到回报,所以屡屡才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况且刚才那表现就知道这伙流民不是善茬。徐有才他们愿意放过自己,还是因为顾虑同村其他人,不可能放过这些流民。就这一犹豫,徐有茂在旁边呵呵两声:“江婆子,不如你让二瑞和小满留下跟我们一起守村,这些粮食分你一半。这些人从几百里走过来粮食还不少,半路也没少抢别人的。”抢来抢去,谁也没有清白。江枝瞬间什么都不管了,拉起二瑞和小满就走。她承认自己是无能孬种,既做不到同流合污,也做不了救世英雄。在流民凄厉咒骂哭喊声和徐有才嚣张大笑声里,江枝三人落荒而逃。哎呀!外面的兵荒马乱不适合自己,还是赶紧躲起来过日子。村长的柴房里果然堆放着不少生石灰,三人用草篼垫底装了一大背篓。另外既然徐有才同意自己拿东西,江枝就不客气。机会难得,趁着徐家人在驱赶流民,江枝三人把村里每户人家的厨房都翻了一遍。地窖里面的红薯芋头早就被人收刮干净,江枝只找到不少盐石,还找到一些挂在墙上的瓜豆菜种子,光是菜种都足够种几亩地。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精致的手推磨,一个可以舂米的石臼,只是这些东西又重又不好搬,为了以后有细粮吃,江枝准备累死自己。谁知小满一见这俩重货就使劲摇头:“我爷会石匠手艺,江婶子,你急着用就只搬石磨,以后我爷找到石头自己打石臼就是。”还有这好事?不过农村人自己会石匠木匠也不稀奇,看小满家那棚子,说会修房都不奇怪。这次要带的东西不少,生石灰,石磨,小满要带的纺车,每一个都是大件。等到全部搬回山上的炭棚,已经是下午时分。巧云早就熬好一锅粥,还贴心的在火堆里给婆婆和丈夫煨了两根红薯。现在红薯是吃一根少一根,她都不敢再吃了。回到炭棚江枝就倒在地上起不来,心再年轻也得服输。这身子骨是骗不了人的,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腰快折了。开荒、种田从来都不是诗和远方,就这几天的田园生活就让她累得要死。好在,短时间也不再需要干这样的重体力劳动。在三人回山的当晚,夜深人静时一段崖壁轰然发生垮塌。崖壁下方的小路瞬间就被大量倾泻而下的山石掩埋,要想重新疏通,至少需要半个月。小满家和江枝家所在的山林,就此成了与世隔绝的一方净土。其余人家想跟他们沟通,除了到路口扯着嗓子喊,就只能绕一大圈路,走一小时过来。经过一晚简单休息,第二天江枝的小单间开始修建。在平整出来的空地上,先是挖出四个坑洞️️️️,再插入碗口粗的青冈树干当柱子,填上碎石夯实,等柱子稳定,接下来就是盖屋顶和墙壁。石片黄泥砌墙,搭上人字屋顶,中间的横梁是一根最长的树干,再用两个三脚架砍出的榫卯结构扣紧。这间原本是只打算做小单间的棚子,修着修着就成了一间规规矩矩的房屋,顶棚铺上树皮。为防止被风刮走,树皮上用找来石片层层铺垫。老规矩,网图而在树皮的缝隙里,江枝塞进从水沟边挖来的干苔藓。苔藓可是好东西,在荒野求生里,那些搭建庇护所的地方都要用上苔藓,防风保温,是天然的保温隔热材料。小满看着这间小屋啧啧赞叹:“江婶子这房比村里那些茅草屋还好,看这厚实的顶子,再不用担心暴雨。”江枝也很满意,整个过程虽然苦了点,但看了那么多视频,终于给自己搭建出一个完美的庇护所,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网图,找不到书中靠山壁的设定房子有了,里面还需要家具。没有床和桌子,江枝依然用黄泥加片石,再用木板在房间里搭了能放东西的柜子和灶台,顺带砌了一个炕。之所以说顺带砌炕,是因为江枝也是第一回做。盘的炕也是小巧玲珑,跟那些一排大通铺的大炕无法相比。炕这个玩意在徐家村是没有见过的稀罕物。做饭的灶台连着睡觉的床更是没有人见过。就连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小满爷都专门来看。摸着厚厚黄泥砌起的炕面,再看着贴墙而出的烟道,小满爷陷入沉默。他活了大半辈子,土已经埋到脖子的人,只习惯在屋子中间挖火塘烧柴,烟熏火燎的烤火,对这种土床感觉陌生。他看了很久,问出一句对南方孩子来说最经典的问题:“夏天煮饭会不会把人烤熟?”江枝笑道:“夏天不烧这口灶,或者是将烟洞堵住就没热气过去了。”小满爷依然一脸茫然:“啥热气,你说烧炕、烧炕,不是要用火烧吗?”江枝暴笑:“直接用火烧是炒干豆子!”
江枝正屋的第一个炕搭成功后,马上就给之前的炭棚也搭一个。这几天里一直躺在树叶里,虽然铺得厚实,又裹着棉被,地上总有寒气透进来。而且,按照小满爷的说法,春雨绵绵,又潮又湿的季节早就该到了,一旦下雨就没有好晴的。到时候就是棚里不漏雨,地上树叶也会返潮,有孕的巧云再睡就不合适。搭第一个炕是江枝亲自动手完成的,这还得益于每天看的小视频。东方的取暖方式是搭炕烧地暖,西方的是修建壁炉,各有各的好处。江枝觉得还是炕头最适合中国宝宝的体质,等到阴雨绵绵的时候,炕上还能烘衣服烘东西,用途更大。徐二瑞和小满干活不偷懒,在江枝的指挥下当苦力打下手。巧云也是做惯农活的,一刻也没闲着,别人前面砌石,她就用稀泥上上下下将墙抹得平整光滑。四人从早干到晚,只短短几天,一间足有二十平米,像模像样的正房再加一个十几平米的棚子,还有两个炕就改造完成。对这种名叫炕的土床,小满非常喜欢,他白天在上面帮忙搭炕修房,晚上回去就要给自家搭。不过当晚小满爷就来找到江枝说事。他真正是要强的,在这节骨眼上依然礼数周全。江枝在听完小满爷说想自己家也搭炕,怕江枝不同意,还提了五个鸡蛋来送礼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小满爷在上面看过炕后,就想到家里瘫痪的大孙子。因为冬天冷,大孙子躺在被窝里不敢出来,而且脚腿没知觉也不知道冷暖,不是冻得生疮就是被暖壶烫烂才知道。要是有这种暖炕,至少不怕盖不好着凉受冻。只是这技术是江枝教的,孩子学没有花钱,现在自己家要搭就得送礼说一声。“长庚伯,你们要搭炕就搭,小满已经学会,不用拿东西换,你家里人正需要鸡蛋。”江枝把鸡蛋往外推,小满家里老人小孩加病人,哪一个都需要调补。小满爷执意要给:“他婶子,这五个鸡蛋是少了些,拿不出手,多少是个心意,就当我这个当叔爷的给巧云补身子用。唉!我这老头子现在没什么本事,就靠这点骨气活着。也怪下面现在兵荒马乱,要是按照以前,你有这手艺,让徐二瑞和小天他们出去给人打炕,一个月也能挣些银子,现在只能换五个鸡蛋。”话都说得这份上,江枝只好收下:“长庚伯,你家单独打炕,另外还能修一道火墙,以后同样可以在火墙上挂东西烘干。”有火墙,散热面积更大,家里人全部都可以取暖,就连瘫痪的病人都可以出被窝多活动活动。修完自己的房,江枝就让二瑞去帮小满家干活,她自己开始收拾青冈子。在修房搭炕期间,江枝没忘记自己泡着的青果,这可是接下来大家的口粮。每天都会引水到土坑中换水翻动,保证每一粒青果都要浸在水中。为了口感,浸泡的时间越长越好。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去除青冈子微毒苦涩的单宁。那就是用煮。一次次反复的烧煮换水,一直煮到汤清色亮,这个过程能大大降低时间,但会消耗大量柴禾。现在家里正急着盖房,大家都没有空闲去找柴,就用最简单的浸泡。房屋完工,第一批浸泡的青冈子也基本上可以食用了。于是,江枝跟巧云就剥去青冈硬壳,再将果仁放到石磨里磨成浆。青冈子跟橡子同属一科,都是壳斗科的大型常绿乔木。果实里面的淀粉含量超过大豆,只要能处理好含毒的单宁,就是美食。石磨吊浆,反复漂洗过滤出淀粉,掺水熬煮成稠糊状,再舀进土陶碗里透凉。巧云怀着孩子,这些事都是江枝一人在做。可怜她在现代空有一颗大厨心,做饭手艺却堪比满级炼丹师,成品是什么得看天意。到了这里,有原身做饭不咋地的底子在,做饭勉强靠谱。而且不担心没人捧场,反正巧云他们饿肚子吃什么都香。凉粉是黑褐色,看上去很没食欲,江枝用刀切成手指状的细条。如今刚搬家到山上,什么都是新的开始。厨房里没有什么香葱姜蒜,也没有酱油醋,只有坛子里的老盐水和酸萝卜。吃凉粉离不开麻辣味,江枝在调料里加上碾碎的茱萸和花椒,还有萝卜种子碾细的芥末,同样的麻辣咸香。看着黑乎乎的凉粉,巧云既害怕又新奇,哪怕这些东西是她亲眼看着一点点做出去,还是难以置信。网图凑合着看“娘,这个真的可以吃?”她嘴里说着,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那些黑凉粉。现在虽然每顿都能吃到稠粥,甚至还吃过两次油荤,随着孩子月份渐大,巧云还是每天感觉肚子饿得难受。江枝把自己放好佐料的凉粉放到她面前:“当然可以吃,只是你怀着有孩子,先少吃些适应一下胃肠!”巧云此时已经闻到那酸辣味,只感觉胃里翻腾,舌根下一股清涎就涌出来,听到自己能吃,她迫不及待的端了碗大吃一口。“啊!娘,这味道不错啊!我能不能多吃些?吃完这碗再吃一碗!”巧云三两口就干下去半碗,吃得两眼放光,这时候她觉得哪怕青冈有毒,她都要先吃饱肚子再说。江枝摇头:“不行,你只能吃一碗,等会儿煮一个鸡蛋吃。”青冈凉粉虽然没有毒,但淀粉很重,不易消化,孕妇还是少吃为宜。“只能吃一碗?”巧云失望,此时就连让自己吃一个鸡蛋都不是特别吸引她了,婆婆的话不能不听,只后悔刚才吃猛了。江枝也品尝起青冈凉粉的味道,完全没有她意想中的涩味。吃在嘴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爽利劲道,而残余的一丝丝苦,反而增加了酸辣的丰富口感,难怪巧云吃得放不下碗。到晚上,徐二瑞在小满家帮忙盘炕,是已经吃过饭才回来,看见黑乎乎的青冈凉粉也是好奇。他知道娘和媳妇前几天就在水里泡青冈子,今天更是忙碌一天。听到这东西能吃,他完全没有巧云的小心翼翼,直接端了一大碗,淋上佐料浇头就开吃。一边吃一边感叹:“以前只知道青冈子可以烧了吃,怎么没想到做成这样的冻皮吃呢!”在村里时,每年到青黄不接,家家闹粮荒时,他跟小天,还有村里其他孩子一起,瞒着大人偷偷摸摸捡青冈子烧着吃,闻着焦香,吃起来还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江枝笑道:“这些只磨出来的一小篮子,明天再多磨些,磨成粉以后可以天天吃。”
第二天一早,巧云在家烧锅做饭,江枝取出昨天熬好的凉粉,连同调料用小篮子装好。小满和二瑞昨天就在盘炕砌墙,她也要看看做得怎样了,顺带送些吃食。大家避到山上,没有土地里的收成,现存粮食能维持时间不长,为了生存,能有其他办法就尽量分享。山上的青冈子多的是,而且只要气温回升,春雨一下,山上草木萌芽,吃食就会渐渐多起来。这里虽然土薄,但面积够大,杂树灌木丛到处都是,长成的东西不能养活全村百多口人,要养活两家人还是够的。母子俩到小满家时,小满一家正吃饭,妮妮捧着碗在小口小口喝着清粥,小满爷咬着一根熏得焦黑的竹烟管皱眉苦脸。小满在棚屋角落里,正给被窝里的人擦脸洗手。看见两人,小满奶赶紧过来邀请一起吃饭。小满家也没有带家具,但小满爷用石头木桩做了桌椅。此时桌上摆着几碗能照出人影的清粥,中间也是一碗黑乎乎的泡菜。江枝眼力好,一眼就看出这粥只有几粒粟米,最多的还是切得细细的草根。真的挖草根掺和着粗粮吃了!唉!这一家子老小,现在就省粮吃草根,时间长了怎么扛得过去。江枝把自己提来的小篮子放在桌上,从里取出两大碗切好,淋过调料的凉粉条:“伯娘,这是我做的青冈凉粉,料已经放好了,专门送给你们尝尝味道。”小满奶看着满满当当的两大碗吃食,先不管青冈凉粉是啥意思,单是像豆腐一样光滑能吃,就让她眼前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收,推拒着:“他婶,你们、你们都缺粮,一碗就够了……”二瑞呵呵傻笑:“叔奶,你就放心吃吧!我娘弄的青冈粉多,我家吃不完,小满也是看见的,水坑里已经泡满了。”小满奶懵逼脸上是一脸懵逼:“啥泡满了?都是能吃的?”旁边,小满爷也回过头,看着黑乎乎的凉粉眉头皱得更紧。他牙不好,家里草根切得再细,他也嚼不烂。不吃就要饿肚子,除了喝些清汤充饥,小满爷就只能把草根囫囵着往下吞,划得喉咙生疼。小满在棚角处也听到二瑞说话,赶紧两把给大哥擦干净就过来,探头往桌上一看,顿时两眼瞪得滚圆,指着两个大海碗疑惑道:“江婶子,这就是你泡青冈子做的?真的能吃?”他在江枝家几天,自然是看见土坑里泡得黑亮的青冈子,当时问过说是吃的,还傻笑了一阵,说吃这个又苦又涩要中毒,没想到还真的做成豆腐块。“小满,你尝尝就知道了,好吃!”见这一家子人害怕,徐二瑞殷勤劝说。他出门时才吃过一大碗滚烫的,此时还想吃。旁边,小满爷沉声道:“他婶,多谢你给我家送的吃食,这情我老头子领了。小满他奶,给大家分分,我们吃!”人家送上门来,有这份心,不管是有毒无毒,是苦是涩都要吃下去。小满爷说罢,视死如归般先端了一碗到面前,伸出筷子夹起一条放进嘴里。麻辣咸香还带着酸味,没有涩,味道还真的不错。跟粗糙难咽的草根比起来,这滑溜劲道的凉粉简直就是珍贵的细粮。小满爷吃一口就放下,刚才还皱得死紧的眉毛舒展开,夸道:“好吃,真的好吃!小满他奶,给大柱吃一些。”有了小满爷的鉴定,小满几人顿时就开心起来,每个人都尝尝味道。妮妮像一只小老鼠躲在桌边,小心翼翼用手捡起一条,放进嘴里吮吸着上面的汁水。小满奶没空感谢江枝,端起一碗青冈凉粉急忙忙走到棚角处,对着被窝里一动不动的大孙子道:“柱子,这是你江婶子做的好菜,你嘴淡吃一口。”一边说,一边掀开被角,露出里面的人。江枝来这里已经有两次,可每次都只看见躺着一动不动的被窝,还没有看见过真人。此时一眼看过去,若不是事先知道里面是人,哪怕自己在医院见过的病患比常人多,也会吓一大跳。大柱子成亲一年摔瘫的,现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苍白的脸,枯瘦如柴的身形,都显示他重度营养不良。因为一直在被窝里,双眼好像是怕光线刺激,紧紧闭着,虚弱无力道:“我躺着不饿,不吃东西,留给爷奶吃!”吃得多拉得多,吃得少还能替家里省粮。为了不给上年纪的奶奶添麻烦,他一天只喝一碗清粥续命。小满奶急切道:“乖孙,你就多吃一口吧!你江婶子送得多,我们有吃,妮妮也有吃的。”婆孙俩就为一口吃食推来推去,看得江枝心中酸酸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倒霉孩子活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在这物质匮乏的时代,再遇上病痛折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江枝走近几步:“大柱,你就吃吧!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明天我再送一些过来。”营养不足的肌肉无力,让徐大柱脸上做不出惊讶表情。从小在村里长大,徐大柱对这个江婶子是印象深刻的。每天不是阴沉着脸不搭理人,就是又哭又闹,一有不顺心就在村里转着圈骂人,谁都惹不起。这时候还能亲和说话,说不定下一句就要翻脸。小满爷也出声:“大柱,你吃吧!我们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什么时候没有了,我们再一起饿死。你现在饿死自己,那就是要活活气死我们一家人。”小满没出声,但刚才还吃得香的碗已经放下了。徐大柱想说话感谢也没有力气,只能微微点头,低声道:“奶!我吃!”小满奶赶紧给他喂一口:“这就对了,你再躺着也要吃东西的。”刚才还在桌边的妮妮也端着她的碗过来了,趴在被窝边细声细气道:“爹爹,你多吃点,妮妮不饿。”家里巧云还在做饭,江枝只站了一小会就走了,那个棚里的气氛实在压抑得她难受。好在人间自有真情在,徐大柱虽然病了,但家人没有放弃他。光是感叹人生没用,还是做些实际的事。小满家的炕和火墙还没有开始做,徐二瑞和小满昨天忙了一天,已经捡回片石,挖黄泥堆放在棚角处。看这家人的情况,真是太需要能取暖的土炕。小满家用山石崖壁当墙的棚子虽然结实,但里面实在太阴冷。以前堆炭还无所谓,如今一家人住在里面,用不了多久一个个都要寒湿入骨。等患上风湿、类风湿关节炎,不瘫的健康人也要瘫。
回到自己家,江枝跟巧云吃过玉米糊糊,大家就开始分头干活。巧云留在家里剥青果壳,以后每天多磨粉给小满家分一些。江枝提着柴刀锄头,背上筐子出门去。她要找一些柴禾,顺带开始对住所周围的山林进行深度了解。虽然已经搬家快半个月,但这些天不是忙着修房就是盘炕,要不然就在家门口的林子里捡青冈子,还没有走出五十米。新家旁边不远处就是炭窑。这种最原始烧炭方式江枝看过,是荒野求生者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只需要将劈砍得长短大小一致的木棒整齐放进窑坑中,外面以黄泥覆盖留出通气孔,再从侧下方引火将里面的木柴点燃,烧到水汽蒸发干净,就封土闷烧炭化就行。以前在农村的人家入冬总会自己闷上一窑,但已经因污染大被封禁。这里的炭窑三年没有烧过,窑壁两侧被雨水冲刷得塌陷下去了,周围散落着之前丢弃不用的木棒树枝。日晒雨淋,杂树枝已经全部腐朽,只有青冈树的枝干还坚硬。江枝把这些能用的木柴收拾在一起,准备带回去煮饭用。炭窑处在一个坡度相对缓的斜坡上,这里除去低矮的灌木,就是长满乱七八糟的枯草。江枝一边砍去灌木和杂草,一边将斜坡上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碎石捡放到一起,这些石头不是垃圾,一会她还有大用。这是江枝早就看好的开荒地,现在清理出来翻地备用,等到雨水一下,就可以播种。每清理干净一段距离的枯草和灌木,她就在斜坡上挖出一道浅沟,将刚才收集起来的石头放在浅沟里,按大小堆砌起两尺高的坎沿。再把斜坡上方的土挖平铺开,放眼看去,顿时出现一层层平整梯田。只是将斜坡挖平还不能种地,这里是石头山,土层薄,水肥都不能满z足高密度的庄稼生长。而且新开荒出来的土是生土,没有经过施肥浇水,里面都是杂树杂草的根茎,前几年是长不好粮食的。这也是在古代很少有人愿意开荒的原因。没有足够的底肥,开荒后也是只长草的荒地。而且官府收税是按田亩数,可不管收成咋样,开荒的农户得不偿失。除非遇到大恩令,那时候鼓励开荒,才会三年免税。江枝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她从其他地方收集表层土倒在新建成的小梯田里,不仅加深土层厚度,还能增加肥力。这些表层土基本上都是落叶腐殖质,透气又透水,是种植的优质土壤。只可惜这种方法能改良的土地面积有限,就好比楼顶种菜一样,无法种几亩十几亩山地。梦想图这边搭起五层梯田,江枝再回去帮巧云磨完青冈粉。婆媳俩说一阵话,憧憬一阵美好未来,忙忙碌碌的一天就过去了。等简单吃过晚饭,洗脸洗脚瘫躺在烧得暖乎的土炕上,她只感觉浑身骨头都舒展开。唉!一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体力劳动后的吃饱喝足,是最放松的。简单的幸福才是人的本能追求,果然诚不欺我!江枝心中想着,舒服放松心身很快进入梦乡:……她又看见到“自己”还斜躺在沙发大抱枕上。茶几上,最喜欢的小菊灯依然亮着,旁边手机里面AI读书声还在不紧不慢的念着小说。宠物猫咪咪翻了一个身,四脚朝天的仰躺着,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小脚脚还一蹬一蹬的……自己又是在梦里,还是在书里?这一次江枝没有再惊奇,她静下心,想听清楚那AI机器人在讲什么。心中才这样想,原本模糊不清的读书声一下就变得明朗,甚至还出现了画面,仿佛是身临其境一般。原来还是自己穿越进去的那本男频小说。“……徐家村村长徐平瑁带着几十人的队伍,往府城进发,那里有坚固的城墙。渝州府距离徐家村四百里,换成平时汉子们步行也需要七八天,可现在拖家带口,走了快一天才出二十里地。不是这家的鸡飞了,就是那家的羊在顶人屁股,要不然就是挑担散了绳,背篓倒了油。徐平瑁气得大骂:“让你们把鸡鸭杀了带上,带这些活物怎么养?”那些村民还不以为意,跟村长徐平瑁打着哈哈:“村长叔别急,一会鸡下了蛋给你家送去。”队伍里,聂繁天背着自己的包裹,默不作声的走着。他刚才悄悄摸了包裹,里面除去衣服,几个饼子和煮红薯,还有一包硬邦邦的红薯干。红薯干是蒸熟又晒干的,可以放很久不用担心坏。最让他想不到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包袱里面多了一吊钱。一吊钱就是一千文,也是一两银子,足够他一个人在路上吃饱肚子。聂繁天心中很是恼火,又是疑惑不解:这一吊钱这恐怕是家里一半积蓄。那死婆子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给自己钱?是不是像以前一样,故意污蔑自己偷东西,再拉到人多的地方把自己打一顿?一想起那个恶毒舅母,聂繁天心中就是暗骂不止。可现在舅母不在身边,他只能把疑问压在心底。身边村民吵吵嚷嚷,停下了准备歇脚吃些东西时,道边那些流民围过来了。其实从出村子时,他们就遇到几波流民,不过徐家村人是一大群,那些流民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中间有想过来抢的,也被几声吼吓给回去,所以徐家村人才会走得这样轻松愉快。可这一次遇到的流民显然是不怕了,或者说是徐家村人拿出来的吃食,那些咯咯叫的鸡吸引力太大。这群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瘦的跟麻杆一样,脸色枯黄,全是死气。一见到徐家村人,就像饿狼见到鲜肉,直愣愣就扑过来。村长徐平瑁大喊着:“拿东西打回去,快打回去。”那些流民也拿出棍棒。顿时官道上乱成一团,人在打架,受惊的鸡鸭牛羊也慌乱起来。人群里身材消瘦,看上去很是羸弱的聂繁天心中戾气无处发泄,抽出一把菜刀就冲进混战中。只见他如同一个暗夜里滑行的猫妖,刀刃飞过,血花四溅,一颗乱蓬蓬的头颅高高飞起…………“啊!杀人啦!”徐家村众人和那些流民吓得尖叫。就在这时,耳边一声嘶喊把梦中的江枝惊得差点心脏停跳。“娘!娘!”徐二瑞在简易门外扯着嗓子喊:“娘,快起来!山下村子又起火了!”江枝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浑身哆嗦,眼前依然是那雪亮的刀劈开脑子的一幕。
江枝三两下套好衣服鞋子,头发胡乱挽在脑后,打开门,她按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不耐烦道:“烧就烧吧!”上山半个月,差不多隔几天就有火光,这几天越发密集了。想着村里那些烧毁的房屋,刚开始大家还要气愤心疼,渐渐的就麻木了,晚上也不再去看山下动静。今天怎么徐二瑞又将自己喊起来?徐二瑞也很是纳闷,平时娘睡觉比自己警醒,一点风吹树叶落在草顶她说自己都会醒。可偏偏有两次睡得死沉,喊了好久都喊不醒。不过徐二瑞这时候也无暇去问,疑惑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消失了。徐二瑞指着可以看见徐家村的山崖方向道:“娘那边起火了,好大的火!”他的声音发着颤,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江枝也不再问这个一着急就说车轱辘话的傻儿子,自己往山崖边走。此时正是二月底,无星无月,黑漆漆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崖边方向却红光隐现。不用徐二瑞再说,江枝急匆匆过去,放眼往下一望,她顿时惊住。火,好大的火!整个徐家村被浓烟笼罩,虽然看不见火焰,却能看见那片被映红的天空。此时山风凛冽呼啸,江枝仿佛能闻到烟味。网图徐二瑞牵着同样惊慌的巧云过来:“娘,这下是全完了!”江枝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书中世界毁了是不是真的毁了,会不会重新复读一次,一切都能复原。若是现实,这一次徐家村是真的完了!村里原本有几十户人家,人走了,至少房子还在,等以后回来还有住的地方。可现在一把火烧成白地……还没等江枝感叹,就见小满拿着用枯草绑的火把上来了。人还没有到就扯着嗓子大喊:“江婶子,二瑞哥,我爷说天干物燥,风又大,要小心山火烧上来。”他们在下面也看见村里起火。山火!江枝只感觉心中又是一紧,完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现在风大,又是干旱,到处都是没有返青的枯草。村里的火一旦蔓延出来,到时候火借风势,烧上满山,自己这些人就要成烤肉……徐二瑞和小满都慌了,难道现在又要跑?江枝看看山下,徐家村就在山脚,若是火要烧上来,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掠上顶。砍隔离带?在大风山火面前,没有几十米宽,几百米长的隔离距离屁用没有,就自己这三人用刀砍树……累死还不如烧死。浇水打湿地面?那也是无用的,一是没那么多水。旁边虽然有山泉,冬旱让水量不大,滴滴答答一天,就够自己家平时生活用,连衣服都不敢随便洗。而且炙热上升的火焰可以瞬间将水汽烘干,唯一可行的就只有撒丫子跑,还必须在山火到来之前。“我们只有跑!”江枝道。她心疼刚刚才搭建起来的家没了,刚刚开出来的梯田没了,又要流落荒山野岭。“跑?怎么走?”徐二瑞和小满面面相觑,这黑漆漆的晚上往哪跑,一脚踏空就摔下山崖。而且还有病人、孕妇和老人、孩子,放在大白天都不可能快速离开。一句出口,江枝就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她转头又看一眼山下那片蔓延开的红光,拼命想着能救命的法子。钻山洞,找深坑,那些常人第一反应想到的地方其实最危险,因为低洼地最容易沉积烟尘和二氧化碳,没有烧死也会在里面缺氧窒息。突然,她鼻子动了动:“二瑞,小满,你们闻到什么味没有?”两人使劲嗅了嗅:“没味!”江枝心中一喜,赶紧问巧云:“巧云,你能闻到什么味?”巧云是孕妇,鼻子像是开了方,什么味都比别人多闻出几倍,敏感得一塌糊涂。巧云认真闻了闻,摇头道:“只有二瑞晚上拉的屎臭,没有其他味!”拉屎……江枝脸抽了抽,立即怒瞪向缩头缩脑的徐二瑞。因为山上人少地广,就暂时没有修厕所,自己让徐二瑞每天到五十米外的树林子里去解决问题,他肯定是偷懒了。徐二瑞见自己偷懒被娘发现,立即躲在巧云身后:“娘,就这一次,就今天……”每天喝稀粥,几碗下肚尽是水,一晚上他要起来撒几泡尿。要是自己不拉夜屎,还发现不了下面又起火。江枝此刻也没空管拉屎尿的事,有一点让她松了一口气。巧云说没有闻到烟火气味,那就是风向对自己这边是有利的。但也只是暂时,野外的火势随时都会因为地形风向出现变化。火场如战场,瞬息万变,现在已经起火想跑是来不及的,只能想办法保命。“二瑞跟小满回去,把家里的粮食用石头泥土盖住,然后带人过来。”江枝此时已经想到应对山火的办法,粮食好办,放到空地上,堆盖泥土和石头就不会被烧毁。但人必须走。家是不能呆的,树皮屋顶,木柱木梁,那就是个易燃品,需要尽快远离。也不能盲目乱跑,更不能往山顶去。烟气上升,山火向山顶方向扩展速度会超出人类想象中快。还不等烧,先到的浓烟就将人熏死。无法逃离火场,那就要选择植被稀疏的开阔地,减少身边的可燃烧物,也就是找一个天然隔离带。江枝想到今天自己才挖出来的梯田,那里是缓坡,火焰会减慢速度。而且,那里的树大部分被砍过,只有低矮的灌木丛和一些杂草。现在赶快清理掉,就能有一处安全区域。小满和徐二瑞去了崖下,小满家里无法自救,需要人帮忙。江枝跟巧云回到自己家,几袋子粮食是大家的命根子,需要好好处理。所有能拿的东西,两人全部搬到炭窑那边的空地上。夜黑路不平,怕摔跤,江枝让巧云不用来回走动,就在半道给自己护住火把,别被风吹熄灭就是,她则扛了粮食到梯田里。好在白天江枝修梯田时顺手将路平整过,此时借着火把的光亮,走起来还算顺利。粮食拿过来,被褥拿过来,徐二瑞和小满也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徐二瑞背着大柱,小满抱着三岁的妮妮,小满爷和小满奶相互搀扶着就到了炭窑边。“他婶,今天晚上这场灾,恐怕难躲了!”小满爷上来的第一句话就充满绝望。
也不怪小满爷绝望,认知决定了行为。就在刚才,他看见头顶越来越亮的红光,知道这火不小。山里人最怕的就是遇到烧荒,大风卷着火星乱飞,落到哪里烧到哪里。现在两家人就在这山里,到处都是枯草树叶,就连救火的水源都不够。随便走到哪里,也跟等死差不多,他刚刚兴起的生存信念又一次要崩溃了。江枝可没有放弃的意思,科学防火总有一线生机。“长庚伯,这里是能避火!”江枝将这一群老弱病残引到自己刚刚开出来的梯田里。这里面积虽然不大,但枯草被清理得最干净,而且这里没有高大的树木,算是最空旷的地方。小满爷踉跄着踏进新土,立即被这里的土壤吸引住:“这里以前就是一个石头坡,怎么出了一圈圈平地了?”江枝此时还考虑火,无暇解释:“长庚伯,我们三人要去想办法引开火,这里还得你看着,别让烧出来的野物伤着人。”这里虽然靠近村子,经常有人上山,没有豺狼虎豹之类的大型猎食动物,但还是有野猪野羊。平时这些野生动物还会有意躲着人,山火一起,山上那些野物烧急了就会乱跑,要是过来冲撞着人也是有可能的。小满爷知道情况紧急,点头道:“好,我守着。”除去江枝和两个男孩子,此时他也算一个劳力,需要担负起保护弱小的任务。瘫痪的徐大柱直接被放在粮袋上,小满爷,小满奶和巧云带着孩子,一同留在原地。江枝则带着徐二瑞和小满开始清理周围的灌木杂草。这一次她没有再砍挖,那样清理不干净还很慢,她要用火烧。既然已经知道风向,就能用小面积过火烧出隔离区。初时,三人站在上风位置,江枝用火把点燃一小片枯草,小满和二瑞则跟着火线跑。风一吹,火焰顺着风迅速向前方蔓延,撩烧过枯草,在提前挖过的梯田附近停住,因为没有燃烧物自然熄灭。若是有火星落在外面,也立即被小满和徐二瑞用树枝打灭。一处烧完,退后十几步继续点火,再熄灭,再点火,再熄灭。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烧,渐渐的烧光斜坡上的灌木,然后就是旁边的山林,烧去树下易燃的干草树叶,留下一片黑土。空地的梯田里,小满爷手中拿着柴刀,身上披着被子挡风。他一脸疑惑的问巧云:“二瑞媳妇,你娘什么时候开的荒?这一片地土很肥啊!”他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只用手捏一下泥土,就知道这一块地能产多少粮食。现在小满爷摸着身下松软而厚实的土壤,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片祖辈走过无数次的石头山,是怎么突然开出这样好的荒地?虽然面积还少,可确实是最上等好地。巧云此时也没有闲着,她不方便跟着婆婆丈夫去钻山林,就坐在草垫上,用镰刀清理梯田中被漏下的草根。听到小满爷问自己这些梯田,巧云放下镰刀,先是忧心忡忡看一眼天空才道:“婆婆说土薄也是可以种地,这种田叫梯田,想要有多深的土就能有多深,还可以蓄水插秧。”这些话是晚上江枝在磨青冈粉时,讲给巧云听的。知道可以插秧,巧云还高兴了好一阵,晚上跟二瑞躺在土床上说的都是以后生下孩子能吃白米白面,喝稠稠的米粥,家里不会再担心缺吃。可才过几个时辰就遇到山火,还不知道一家人能不能活下来。巧云心里不甘啊!自从搬到山上,婆婆再也不骂人了,对自己比亲娘还好,背地里她都在悄悄感谢那些乱兵流民。可为什么老天爷不让这好日子过得长久?梯田!小满爷眉头皱得更紧,这种在斜坡上开田的方式其他地方也是有的。一般都是在高处砌起土塘方便蓄水浇地,但还没有见过这样一层层台阶般又窄又长的土地。旁边,小满奶抱着沉沉睡去的妮妮,又替大孙子扯被子盖住露在外面的腿,小声道:“小满他爷,等这山火过去,我们也要开荒种地。”粮食一天天见少,再是节省也不够吃。今天有二瑞娘送的青果凉粉,家里才勉强吃饱一次,总不能天天等人家救济。自己挖一些荒地出来,等天气暖和了种瓜、种豆,种几窝红薯也有收成。小满爷丢下手中的土,抬眼看向头顶的天空:所有的希望,还得等这场火过去!此时孩子们都在为活命忙碌,他也不再干坐。土地是农家的命根子,他做了一辈子农活,看见良田就放不下。此时梯田这边的火把已经烧尽,为了节约没有就再点新火把。没有亮光,小满爷就跪在地上爬,摸索着把地里那些江枝没有捡干净的碎石堆放到坎沿上,即便只是拇指大的石子也不放过。几人说的话没有避开躺在粮食袋子上的徐大柱。此时徐大柱一如既往的装睡,心中却是难受。以前家里的事避着自己,总说够吃,今天要避火,粮食摆出来全部用土埋上,他就看得清楚。只有大半袋粟米和一些细粮,还有一小撮薯干,再是熬粥也吃不到收粮食。虽然二瑞家的粮食比自己家的多,也没多出多少,江婶子现在就开荒翻地,比自家等着挨饿强。都怪自己成了废人,遇上灾难又成拖累,爷爷上了年纪不仅要照顾自己,以后还要干开荒的重活。徐大柱心里煎熬,伸手就掐自己没有多少肉的双腿,掐得皮破肉烂。黑夜里,除去什么都还不懂的妮妮,所有人各有事做。另一边,江枝三人正干得热火朝天。这是真正的热火,面前是烈火熊熊,不敢有一丝走神,烤得三人汗流浃背,哪怕已经用山泉水泼湿衣服也不管用。小满和徐二瑞想脱了衣服打赤膊,被江枝喝止住:再热也不许脱衣服。这是火场,温度极高,棉麻冬服至少还能有防火隔热作用。脱了衣服瞬间就要烧伤烤伤,最严重的情况下,体表皮肤会在不知不觉中像熟肉一样脱落。就在三人将两家人附近的山林落叶枯草基本都撩烧过后,正准备扩大面积时,突然一股风改变方向,对着山顶冲去,卷得火头呼的也转变方向。好在小满在旁边守着,用树枝几下就扑灭火头。江枝的脸一下就绷紧:“快,风向变了,这里的火全部扑灭,我们赶紧回梯田那边去!”刚才的风一直向外吹,此时冲来山顶,说明山下的火已经蔓延过来。形成烟囱效应,火烧上来只需要几分钟。一听火烧过来了,小满和徐二瑞再也不敢慢慢悠悠,累了半夜可别最后还被烧死。他们使出最后力气将剩下的明火打灭,几乎在瞬间,从背后的山谷就涌上来大量浓烟,熏得三人一边剧烈呛咳,一边摸黑往梯田位置跑。
“快,用衣袖捂住口鼻!”江枝一边急跑,一边高喊。刚才打火时用土坑里的泥水淋湿过衣服,现在还有点润,正好防烟。徐二瑞和小满已经被呛得不行,听到提醒赶紧将脸埋进肘弯,有湿布过滤浓烟,他们才喘过气来。跌跌撞撞跑出林子,也出了那团浓烟,抬眼就看见梯田里点燃的火把。黑夜里,这点光能照亮的面积不大,但已经足以给江枝三人指引方向。小满的爷爷奶奶,妮妮、巧云这些家人已经焦急的向这边张望。拿着火把,他们看不见已经从林里跑出来的三人,只看见那团从山脚冒上来的黑烟,还有黑烟后撩飞的火焰。此时天空已经被熏染成暗红,如同打开的鬼门,让人瞬间惶恐崩溃。而最让他们崩溃的是此时,火上来了,扑火的人还没有回来。“小满!二瑞、二瑞娘!”两个老人摸索着向前走。“娘,二瑞!”巧云带着哭腔在喊!妮妮也醒了,她没有哭闹,只紧紧抓住自己爹爹的被褥,一双清澈的眼中满是泪水。“你们站住,别乱跑,火上来了!”江枝的声音传来。终于,巧云看见从黑暗里跑回来的家人,还没等她问话,江枝已经喘息着将她按在地上,转头对其他人吩咐:“快,大家都趴在地上,用衣服挡着脸,二瑞,小满,你们按我刚才说的做,没时间了!”山风挟着烟尘转眼就到,就连呼吸都辣喉咙。小满先将徐大柱拉下粮袋直接躺在地上,又让爷奶和妮妮也平趴下:“江婶子说,一会火上来了,我们就要这样将脸贴在土里。”二瑞抱住自己媳妇:“巧云别怕,我们把草都烧光了!”他刚才自己放火时还憨憨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可看着在宛如实质的黑烟里,火把的光亮也成了一小点桔红时,他怕了,抱住巧云的手都在发抖。凄厉的风声,火焰烧灼树林发出的噼啪爆裂声越来越近。江枝趴在地上,将脸埋进臂弯,这也是火场上救命的法子。烟火会从人体上方掠过,越是紧贴地面越安全。这里已经清理过枯草,于是火焰在靠近斜坡时停下来,只有浓烟滚滚被风带着扶摇直上。而火头转向顺着两边山坡蔓延,分道继续肆掠着那些枯草树木。在浓烟中z央的梯田里,几人只感觉空气一滞,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就掠向头顶。就在这时,原本趴在地上的小满爷突然起身一扑,牢牢抱住自己俩孙子和重孙女,用自己的身体隔开这热浪。而他成亲半辈子的老妻几乎同时默契的趴在他身边,把孩子们露在外面的腿抱住。两人只有一个念头:哪怕烧死自己,也要保住孩子们。不远处,江枝一直埋头安静的趴着,她根本没有去看旁边发生了什么。火场中伤人的不仅是明火,还有温度极高的浓烟热气会灼伤肺泡,只要躲过这几秒,就能平安活下来。听着怪声渐近,热浪袭来,江枝双眼一闭,准备听天由命时,突然感觉自己身上一沉,却是徐二瑞的手臂护住自己,还带着哭腔在低语:“娘,我们还是该走的,跟小天村长他们一起走。”江枝已经没空说话了,热气掠得头发丝乱飞,满鼻满嘴都是灰尘。时间仿佛就是凝固一般,几秒漫长得成为一个世纪。终于,热气过去,山风带来充足新鲜空气。黑暗中,每个人都仿佛重新活过来,大口大口呼吸着,还有呜呜咽咽的哭声。有妮妮的,有巧云的,还有小满和二瑞的。江枝趴在地上心里怪异莫名。说实话,从长辈们相继去世后,她作为独立自主生活几十年的成年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孤单寂寞,日子还是过得自在逍遥。只是从一个上厕所都没有人送纸的待遇,混到生死时有人关心保护,这差距还是很大的。对这个把自己叫了十几天娘的孩子,她一直都只当单位里那些年轻小同事。知道徐二瑞是个孝子,但亲身体验又不同,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感动。徐二瑞用一只手臂护着媳妇,一只手臂护着老娘,自己哭得嗷嗷的:“娘,巧云!我们活着!我们没死!”小满奶抱着妮妮哭,小满爷在笑,却是老泪纵横。他活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谁一家人能从山火里囫囵着活下来的。再次点燃火把,这才看见几个人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黑灰,这时候又哭又笑,每个人的脸都黑一道白一道,像唱戏的大花脸。只有被几个成人护在最下面的妮妮还是白生生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着哭着又笑起来。其实说大家都囫囵也不完全是,因为好几个人的头发都被撩了。尤其是一直在打火的小满二瑞和江枝三人,被树枝勾散发髻,又被火烧得长长短短乱七八糟。再加上湿衣服沾灰裹泥,简直就是疯子。江枝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满是灰尘的黑痰,这才哑着嗓子道:“这火算是躲过去了,大家还是别乱跑,等天亮再说。”这一次大家齐声应允,火还在上方不远处燃烧,四处有火星闪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几人缓过劲就赶紧去看房子。山火不容小觑,哪怕已经清理过林里的枯草,江枝家用树皮枯草盖的窝棚和厨房还是被飘飞的火星点燃了,火正呼呼往外窜。好在来得及时,大家一齐动手,几瓢水泼上去,再将刚刚烧起来的草顶全部扒下来,房子保住一半。另外江枝住的正屋顶是石片瓦,一点事没有。就是关进石头鸡圈的鸡吓得不轻,有一只已经被同伴踩死了。处理好这边,江枝和小满爷,小满、二瑞四人都来不及休息就去崖下小满家查看。当时小满家走得匆忙,只简单处置了粮食衣物,不能带的都用准备盘炕的黄泥盖住。以为也会遇到草顶着火,没想到这里静悄悄的,一点着火的痕迹都没有。因为这处棚子是直接贴靠在石壁上,平时阴冷,山风在这里转了弯。而且周围的枯草已经被三人烧过,火头就没有过来。除去落了满屋子灰,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损失。小满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人没事,就连草棚子都没事,真是福星高照,祥瑞当头!
趁着小满家完好无损,先勉强清理一下灰尘,大家就在这里歇脚。最让人满意的是,石壁下也有山泉,小满爷平时都是用石板盖住的,现在打开来清清亮亮没有灰。几个人立即就烧锅做饭,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小满奶从土里掏出粮袋子,把家里仅剩不多的白面,全部搅成一锅面糊,放盐放调料,再大方的滴上几滴香油。大火之后,每个人都又累又饿,这顿面糊糊吃得喷香。吃过饭,几个人在地上铺被褥,七歪八倒的合眼休息,只一会就睡沉。外面天快亮了,烟雾缭绕,整个天空都被烟火笼罩,显得灰蒙蒙的。大家只简单打了个盹就又醒过来,山火是躲过了,但摆在大家面前急需解决的还有两个问题。一是要搞清楚村里的状况,究竟是流民还是乱兵烧了村子。若是乱兵,小满爷的建议是白天要禁止生火做饭,也不再随便在显眼处走动引来那些兵匪。如果是流民问题就不大,烧过房子应该就离开了。还有跟着一起搬到山上的其他几户人家,是否在山火中幸存?是否还有粮食留下?虽然是有点捡漏的嫌疑,若真是在火中伤了死了,都是同宗同源的徐姓人,还是需要帮忙收敛骨骸。还有就是需要将周围那些余火灭了,防止死灰复燃。事情很多,需要一件一件的来。江枝决定自己带着二瑞先查看另外几户人家的情况,伤着就要救人。小满和小满爷就在家附近灭火,也好照顾家里老小,有事就赶紧躲开。只是之前主动堵住的山路塌方无法再走,下山不能再走原路。若是在山火肆虐过的山上绕行,时间就浪费得太多,而且不安全。没想到小满爷封路是留有后手。趁着天色尚早,他把江枝母子带到一个陡坡上,取出一根打结的绳子。小满爷道:“二瑞娘,只要把这绳子绑在树上,就可以从陡坡绕过塌方。”江枝看着绳子,嘴角抽了抽,这可是要飞檐走壁。徐二瑞捏着绳子为难:“叔公,我能走,我娘……”他和小天从小跟着父亲在山上烧炭,男人爬上爬下很是容易,娘平时干活是一把好手,到底是个女人,没有在这悬崖边走过。“没什么,只是下一个坡而已!”江枝接过绳子,先是一头绑在烧过的树上,另外一头再往腰上一缠,抓住绳子就往陡坡下滑。在现实世界里,她从小就跟着爷爷上山采药,这种情况早就习惯。坡上长着野草就可以攀岩,连绳子都不要。只是现在手生,还得顾及别人的感受,她也不想吓着人。谁都知道江婆子是个爱作的,不让干的事偏要拧着来。江枝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小满爷和徐二瑞生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坡。这个坡度大,几乎就是垂直,没绳子不敢走。现在有绳结,脚下又能踩着地面,只要心不慌,没想象中难。两人平稳下坡,垂下来的绳子藏进旁边石缝。徐二瑞带路,就急急忙忙去其他几户人家住的炭棚。这两户人家的炭窑位置比自己家低,距离村子相对近,发现起火也早,应该可以逃生。走在已经被烧过的山林里,虽然偶尔还能看见地上冒着青烟,但总的情况比江枝想象中要好。在她想来,刚刚才经历过山火,应该到处都有火焰,还有燃烧的树木。但这里深草已经被村民搭建窝棚割走,还砍了好些杂树。此时林里除下的都是木质坚硬不易燃烧的青冈树,火焰只能贴地,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连灰烬也不厚。转过一道山弯,两座炭窑就出现在江枝面前。走在前面的徐二瑞低呼一声:“哎呀,赵力家的棚子被烧了。”不用他说,江枝也看见了还在冒着黑烟的草屋。不止这家,不远处还有一栋草棚也烧了,完全没有救火的痕迹。徐二瑞停下脚,有些不敢过去,他抬手指指草棚前面:“娘,你看那里……是一个人吗?”江枝拉住他:“二瑞,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村里的人?”草棚前面的灰烬里,此时正趴伏着一个人,看不清容貌,只能通过勉强辨认的服饰,认出是一个农人。两人试探着靠近,徐二瑞用手中捡的木棒拨动他的腿。哎呀,都硬邦了,死的时间至少在前半夜。死人没有活人可怕,江枝跟徐二瑞鼓起勇气使劲将这具尸体翻过来,露出一张带着刀伤,虽然烧得焦糊,但依然能认识的脸。徐二瑞开始呕吐:“这是赵力他爹!”“快,再找找其他人!”江枝忍住想跑的冲动,抬眼看向垮塌的草棚。其实草棚里没什么可以找的,木墙棚子一烧就是一捧灰。但这里是两家人,大小还是有七八口,只有一具尸体,其他人呢?徐二瑞和江枝把两家草棚都找了一圈,终于发现端倪。在草棚烧塌还冒着青烟的木柱下,露出一双瘦瘦小小像是女人的脚。江枝和徐二瑞抬开木柱,一个几乎就是赤身裸z体,被刀整齐砍成两段的女人赫然出现。“是赵力媳妇!”“哇!”江枝也吐了, 不是恶心,是强烈恐惧带来的肠胃痉挛。此时,烧村的是流民也好,是乱兵也罢,都不重要了,江枝只知道自己俩人在这里非常危险。万一对方没有走,就在这附近守株待兔,自己俩人就是自投罗网。“快,我们赶快离开!”她对正蹲在地上吐的徐二瑞踢了一脚,转身就往山上跑。徐二瑞也吓得不轻,跌跌撞撞的跟着跑。两人什么都不顾,直接就跑到刚才下山的地方,准备找到绳子爬回山上。不过在上山之前,江枝多了个心眼,她先找到以前那条上山的路,再顺着路来到塌方堵塞路段。因为山火,这里已经覆盖一层山灰,她都不用仔细寻找,就看见一些凌乱而新鲜的脚印出现在松散的泥土堆上。江枝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有人想上山,但被塌方的土石阻挡住。想想燃烧的草棚,还有被砍成两段的女人,她只感觉背脊发凉。若不是小满爷前些时日撬下山石堵塞山路,昨天晚上肯定自己一家人也不保。这些人无法上山,就烧了村子,还放火烧山。
很快江枝和徐二瑞就重新爬上陡坡,回到家。小满爷没想到两人回来得这样快,现在路不好走,即便是空手,从村里回山上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另外他还发现一个问题: “二瑞娘,你们怎么脸色不好?”旁边,正给一家人磨青冈子的巧云也看婆婆丈夫都白着脸: “娘,你是冷吗?”江枝身上一件衣服从昨天穿到现在,浇水打湿再被山火烘干,泥里灰里的跑,早就成了一个硬邦邦的壳。江枝见大家都围过来,她才对小满爷道:“我们没有进村,刚到下面赵力家,他们家人全部失踪,赵力爹和媳妇死了……是被人杀死的!火也是那些人放的。”更详细的话她没敢细说,实在是太过瘆人。抢东西?抢人卖奴仆?还是已经被杀死丢弃在大火中?结局无从知晓,也没有人有心思去关心那些人到哪里去了。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每个人都面如土色。对这些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的农户庄稼汉来说,杀人,放火几乎就是生命中遥不可及的事情。徐二瑞牙齿“得得得”的打架,有娘吩咐,他也不敢在这时说出那些流匪差点上山的事。可有些事就是他不说,有人一样会想到,小满爷颤着嘴唇:“那路……还得再堵结实点!”他话才一落,小满和徐二瑞立即赞成:“好,现在就去。”江枝还没有出声,被吓坏的小满奶说要走。现在山上大火未灭,又有杀人的流匪,留下来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杀死。小满爷和江枝的意见比较统一:不走!小满爷是经验,江枝是推断。山上起火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山下已经乱了。村子被烧,不是流民就是乱兵干的。现在只知道赵力两家人被杀,徐有才那群人就住村里还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多半也是凶多吉少。而且江枝怀疑,山上住人,赵力家被害也是村民自己说出去的。要是现在下山逃荒,以自己两家人的生存能力,可能活不过三天。有句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现在有山火烧过,任谁都不会想到上面还有活人。江枝这话一说,每个人的脸色都好了些,就连小满奶都没有再提要走的话。小满爷咬着早没有烟丝的竹烟杆道:“二瑞娘,我们这群人能从火里活下来,这命都是你给的。以后该走该留,就听你安排!”他跟江枝虽然同一个村,男女有别很少来往,只知道江氏不是个温善妇人。现在想来,二瑞他爹身体不好,家里家外都是一个妇道人家在操持,几个孩子不懂事心急了打骂也正常。况且二瑞爹落下病根还是小天母子俩惹来的麻烦,有迁怒在所难免。这次小天离开,听二瑞说那孩子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江氏没有克扣,说明有些传言不可信。从这段时间来看江氏遇事果决,有条有理,做事更是可靠。乱世里最怕群龙无首,东扯西拉不团结。小满爷看看自己一家老弱病残,再看看还撑不起事的小满,他知道这群人里面,只有江氏才能当领头人。今天,他就趁早把这话说了。对小满爷的决定,江枝没有太多惊讶,自己也是这样意思。要想生存,团结一致、不搞内耗是关键,危难时刻她也不用装模作样的推拒。但说什么性命交付就有些太重,江枝的觉悟还没有达到能为别人生命负责的高度。若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顺带帮助一把还是可以的。于是,江枝点点头:“长庚伯,以后还是大家相互扶持吧!我见识短,有些事还需要你多多提点!”既然要继续隐藏行踪住下来,以江枝的意见,下山的路就不要再动。自己今天走过的痕迹,还希望不会被人发现。就这样等山火灰遮盖,让人误会山上已经没有活人生存。小满爷连连点头:“还是你说得对,我这个老糊涂只想着再堆些土,差点就误事了。”现在马上去堆新土,那就是明晃晃告诉流匪上面有人近日还在活动。等心情平复下来,江枝把自家被踩死的鸡交给小满奶,请她全部炖了让大家好好吃一顿。一顿饭吃一只鸡,换成以前想都不敢想,平常人家总是要腌起来吃上十天半个月。可现在意外一件又一件,吃完这顿还不知道下一顿在不在。小满奶也不心疼节省吃食了,上一顿才吃白面糊糊,下一顿就是干菜炖鸡。虽然说好白天尽量不烧饭生火,但现在到处都是烟,也不担心被山下的人发现。两家人扎扎实实喝饱肚子,就连徐大柱也喝下一大碗油汪汪的鸡汤。江枝啃着鸡骨头感叹,这喝山泉,吃天然食物长大的鸡就是味道好,肉质鲜美,以后自己要满山养鸡,天天吃鸡。吃过饭,她就带着儿子儿媳回到自己的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日子还得继续过。此时,在石栏里劫后余生的老母鸡正使劲扑腾着,提醒着主人它们的存在。哎!它们都快饿一整天了,没被烧死,没有被踩死,现在快饿死。巧云心疼得不行,这些鸡平时都是她在照顾,忙打开它们的石栏门。昨天还惊慌失措的鸡才仅仅过了一天,就已经遗忘掉那些恐惧的记忆,扑棱棱飞进了旁边的树林,先喝几口山泉水,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在烧焦的土地里翻找着吃食。那些烧焦的青冈子是它们的最爱,尖嘴啄破硬壳专挑里面的果肉吃,吃得开心了还要咯咯哒的唱几句。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鸡,江枝突然笑起来。她在小满爷面前很是镇定,可心中清楚,要自己带着这样一群人活下去谈何容易,简直就是地狱开局。好吧!现在鸡都知道在山林里找吃食,人还有活不下去的道理?江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信心会在一群鸡身上建立。现在家里的粮袋不能再动了,需要留下来做种。主食如果用青冈子来解决,禽蛋肉类必须要跟上,要不然肠胃会不舒服。这些东西在被火烧过的山上会有吗?突然,一只鸡两爪乱扒,居然从石缝里啄出一只烧伤躲起来的山鼠。那山鼠转头想跑,几只鸡兴奋得咯咯叫着四面围堵,最后山鼠被一嘴一嘴啄死分吃了。江枝看得津津有味,扬声喊道:“二瑞,我们捡肉去!”“啥?”徐二瑞正在想办法修补房子,听到娘喊自己,就满脸黑灰的跑过来。旁边,又在剥青冈子壳的巧云也一脸疑惑:娘在说啥?
其实,江枝在跟徐二瑞下山时就看见了一些被山火烧死的鸟禽。网图虽然鸟肉少,蚊子肉也是肉,只是来去匆匆,无暇顾及。徐二瑞听到娘要去捡那些烧死的鸟,顿时脸都绿了。他想起山下赵力爹那被烧坏了的脸,忍不住又想吐。江枝瞪他:“你就不想给你媳妇多吃点肉!你就不想想你老娘我也要吃肉!你不去我就是一个人去,你这个不孝子!“这小子可别说出那个让人恶心的话来。见娘又在瞪自己,徐二瑞习惯性缩了缩脖子,乖乖听话:“我跟娘去捡肉!”房顶烧了现在也没有东西修补,还是先找吃食重要。要去捡肉,自然要叫上小满,巧云也带上青冈子去小满家,不敢再单独留在家里。小满正忙着捡那些还没有烧过的青果,听到去找烧死的野物,立即麻利的来了。三人首先要找的就是家附近的山林,这里树木高大,又提前清理过地面的枯草,所以燃烧没有损失。一些鸟歇在树上,黑夜里浓烟袭来,直接被熏死掉下来了。鸟是群居动物, 三人将这边的山林转完,就捡到三四十只。只是鸟小没多少肉, 去羽毛肚腹中的内杂,能用的肉就只有一口,几十只也不够吃。江枝目标不光是看死鸟,还在找兔子洞。跟鸟比起来,只要找到一只兔子,就够吃一顿好的。而且,兔子躲进洞里并不能逃脱山火威胁。因为兔子为了逃跑方便,一般都有几处洞口相通,里面是有空气对流。洞口多,只要一处烟火进去,里面就充满烟气。兔子必须逃跑出来,要不然就是被熏死在里面。而且,外面有火,跑远的可能性也不大。果然,找兔子的收获就大了,一只兔子逃出来躲进石缝里,被烧得皮毛脱落。更多的兔子就在洞中熏死,用锄头挖开洞口, 一掏就是一窝,大大小小,有的还是没有长毛的小兔。随着搜索的面积越来越大,猎物也越找越多,装了满满一筐,有来不及逃跑的野鸡,有獾子,还有一些江枝都认不出来的小动物。有烧死的,也有烧伤活下来的。小满拎着一对刚满月,只有半个巴掌长的小兔子,对着江枝笑嘻嘻道:“江婶子,这对兔儿给我好不好?妮妮每天都嫌不好玩,这对兔子给她。”江枝点头:“好,只是你有法子喂?”现在连青草都没有,要想养兔子很难。小满依然笑嘻嘻:“能让妮妮开心几天就行!”妮妮的娘离开家,爹又那个样子,太爷太奶整天也笑不出来,只有这个小叔还想着逗孩子开心,不管怎样,一家人总还是相互关心的。大晚上,两家人还聚在一起处理今天的收获。小满奶打理灶上很是有经验,这一堆烧得黑糊糊的东西让她很快就刮洗干净。按小满奶的意思,大家今天白天才吃过一只鸡,这些肉就烟熏做成干肉存着,以后再吃。以前村里人偶尔也会打到野味,都舍不得吃,一般是托人换钱。随时节省、存粮换钱,给儿子孙子娶媳妇,这就是她们过日子的经验,在小满家还多一条攒钱买药。江枝道:“伯娘,家里盐本就不多,这些肉山里随时都可以找到,盐可是找不到的,万一肉放坏就更划不来。”小满爷也说:“就给孩子们吃吧!这些天他们都累,使牛要知道牛辛苦,别像以前那样抠抠搜搜的舍不得。”
他也知道一顿全吃肉太过浪费,可不吃就得扔,吃了总比扔了好。小满奶心疼,可没办法,只能照办,于是,一筐肉一半下锅炖,一半晾起来做干肉。巧云今天还磨出青冈粉做成薄薄的摊饼,吃起来弹牙爽口。就这样,吃过鸡汤,两家人扎扎实实开始吃炖肉管饱。每个人都拿着饼,再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肉质鲜嫩的山珍汤。山上没有什么调料,连葱都没有种的,小满奶就按农家习惯放泡姜泡辣椒辟腥,一股肉香带着咸香就在这简易的棚里弥漫。小满和徐二瑞几乎是吃得风卷残云,他们俩都还不满二十岁,正是吃东西不知道什么是饱的时候。平时在村里也只能喝些糊糊充饥,哪里有今天这样能敞开肚子吃肉的时候。巧云也是吃得眉开眼笑,她现在有口福了。家里有吃食都紧着她,别人逃难都变瘦,她怀孕还反而开始长肉。江枝把一些兔肉串了细枝架在炭火上烤,没调料就撒上细盐末。兔肉烤得焦黄,肉香四溢,就是野肉太紧实,又缺了刷油工序,干巴巴的吃一口还得歪着嘴嚼。妮妮用手捏着一个鸟腿,用小米牙撕扯着一面薄薄一层肉,细滑的肉丝比鸡肉还好吃,开心的眯眼。这次肉多,徐大柱除了喝汤,也吃上肉,还有青冈薄饼,一顿当他几天的多。单薄的身体得到油水滋养,才一顿饱饭,脸上的气色要好很多。这一顿吃得两家人油光满面。二瑞摸着自己吃得鼓出来的肚子不禁感叹:“长这样大,还是头一次吃肉吃到想吐了!”江枝看他一眼:这傻儿子可别再继续说了!她也吃得有些想吐。小满已经松过几次裤带,这时还意犹未尽的将锅底最后一口汤喝下,坚定道:“江婶子,明天我早些去,别让其他野物把肉捡了!”他如今是江枝的拥趸,感觉江婶子说的方法就是好用,就比如前面避山火,现在的捡肉。江枝笑着道:“行,你们明天就自个去再捡一捡,我还有其他事,你们就是要小心着别走到火场里去。”白天在山里走一圈,她才看清楚山火的状态和规模。这次山火看似一起,其实是从村里和山下窝棚两处火源。村里火烧去的是另外一座山峰,这也是最早发现村里起火,但没有闻到烟味的原因。而直扑自己所在区域的就是后来流匪杀人放火引燃的。风大直线距离近,直接烧上顶,而自己和小满家好巧不巧就在这条火线之中。当时黑灯瞎火,又浓烟滚滚连路都找不到,不敢瞎跑才这样无助,若是换成白天自然可以寻到正确方向避开。除去这两百多米宽的过火区域,其他林子没有影响,只担心另外一座山峰还没有熄灭的火烧久了会蔓延过来。明天小满他们还想再挖几个兔子洞,江枝让他们去折腾。虽然棚子被烧了需要赶紧修,但能捡肉就这一两天时间,久了那些烧死的动物会臭,还是填肚子要紧。第一天的收获除去吃一部分,剩下的肉两家平分。本来小满爷说他家不要。能得来这些肉是江枝的主意,他家就出小满一个劳力,还是全家跟着吃,早就吃过量了,不能再占便宜。江枝却道:“既然长庚伯已经说过以后什么事都听我的,现在分肉也得听,等熬过这难关再讲以后的事。”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小满爷爷奶奶不是偷懒耍滑头不做事。两人年纪大了,要在这陡峭的山地上走来走去很危险,而且家里有病人有孩子需要两人照顾。徐大柱没有患褥疮,也是因为半个时辰就要翻身的原因。另外小满也很懂事,总是抢着干活,这一点让江枝很满意。讲规矩是好事,但太过计较就不好了,大家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分了一半肉带回来,零零碎碎的五六坨,也就三四斤的样子。说实话,野货并不好吃,就好像野菜一样,都是现代已经吃饱饭的人,为了那点新鲜感才倒腾的说词。若是野鸡野猪肉好吃,农学家们何必辛苦培育优良品种。饿着肚子没油水,天天野菜充饥时,一张脸都吃成菜色,才不会说美味。野鸡野兔更不会为满z足人类口感,就长出一身肥瘦相间的肉。肉质没有脂肪,如果没有大量油和调料就没法红烧,炖着吃又非常柴。这当然也怪江枝曾经去过号称没有一只兔子能离开的四川,才能这样挑剔口味。对徐二瑞他们来说,这些野味就是难得的肉食,是能救命的口粮。江枝准备将这些肉做成熏肉,以后做肉干应急。当晚,烧缺一间房,一家三口又凑合着挤一间。巧云和江枝睡炕,徐二瑞抱了干草睡地上。年轻就是好,吃饱喝足倒下就睡,两人很快就响起鼾声,江枝却反复睡不着。白天大家都没有提山下村里,可那两具尸体就这样摆着暴尸荒野,不能入土为安,总感觉过意不去。“唉!你们成了冤魂野鬼,可要找准仇家下手,我们有心帮你,奈何现在乱世不允许,只能以后给你们收敛骨头时,多烧些元宝纸钱。”江枝不能为两具尸体让山上两家人陷入危险,又为那些冤魂叫屈,在心里念叨一阵,终究还是睡过去。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小满就来找徐二瑞去捡肉,江枝再三叮嘱两人不能下山,更不能进火场。这些话小满爷也对小满叮嘱过,江枝得到保证这才放他们走。两个男孩子出门寻找食物,江枝也准备出发。虽然开荒修房都很急,但她还需要再找一些其他能吃的东西,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才有心情搞基建。这处山脉连绵几个山峰,被村里人习惯叫五峰山。山上除去风化的石崖,多为黄土加砾石,土壤贫瘠,所以是耐旱耐贫瘠的青冈树为主,间杂一些灌木杂树。遇上少有的缺雨长冬,到现在还是一片枯败的荒凉。没有什么人参灵芝可以捡,也没有野菜能挖。但山峰间有山涧小溪,还有一些冲积出来小淤地,比起植被单调的山林,靠水的植物就更多样性。之前江枝从小满爷那里对这片山有了大致了解,于是先是找到干涸大半的水沟,再沿水边向山里走。这里以前偶有人出没,尚有一条小路可行。水沟两边的山崖刚开始还是枯草,渐渐的石壁上多了一些绿色。那是攀附在石头上的匍匐藤蔓,卵圆对生的叶片稀疏分布在地藤两侧,干干的伸展出来。江枝随口就叫出它的名字:地瓜藤,也叫地蜈蚣或者遍地金。换成草药名字又叫地枇杷。这种植物在大西南一带区域是最普通的地蔓植物。
生长于疏林,沟边和旷野草丛,四季常绿,4-6月开花,6-9月结果。成熟的果实半埋在土里像一个个枇杷,棕红和暗红色,甜香诱人,掰开里面全是籽,也是山里孩子最喜欢的零食。每年暑假最热的时候,江枝都会到山里去摘地瓜果。地瓜藤除去可以当零食水果,也是冬天主妇们上山砍烧柴的目标。拿刀砍断主藤,反方向一拽,就是一个藤网,挽成一个个小捆子,晒干很是好烧。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国人的心中,每一种植物的存在总有不一样用途。没毒的都是食材,有毒的就是药材,又老又没毒还不能吃的就是木材。可这不被人看上眼的地瓜藤功能就多了,能吃能烧还能当药材,说浑身都是宝也不为过。地瓜藤能治肺热咳喘,水肿,风湿,跌打损伤等等。若是用成熟的果实3两熬水服用,可以治疗小儿单纯性消化不良。用新鲜藤叶煎水清洗患处,治疗疥癣荨麻疹,口服煎药液则驱蛔虫。只是现在……江枝扯了一根地瓜藤在手,看着断端冒出来的白浆遗憾。现在时间不对,除了做烧柴没得用。因为要收集地瓜藤当药,需要在9-10月间,洗干净晒干备用。地瓜藤没用,江枝还是很快发现一种让她狂喜的植物。在水沟旁边的砂土地里,堆积着去年山洪冲来的枯草树枝。她把这些还没有完全腐烂的杂草扒开,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冬眠的青蛙螃蟹,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刚冒出头的红褐色芽尖。网图这东西对于西南人来说,几乎就是能上瘾的毒品。江枝马上放下背篓,就连锄头都舍不得用,取出镰刀趴在地上就开始从周围细细的挖。只看上面肥厚芽尖,她已经能预测下面根茎的粗细长短,肯定是霸王龙级别的,这放在以前,要挖断几根田埂才能找到。随着砂土层层剥落,里面的根也露出来,一排白嫩肥美的折耳根就像筷子直插地底。江枝赶紧向下挖,想看看究竟有多长多深,生怕碰断了这绝世珍品。这是真正的宝贝,药食同源,药效就不必说了。清热解毒,治疗上呼吸道感染之良品,还能抗辐射,更是爱吃人士心中的神。她觉得在某些时候,挖鸡枞,挖折耳根和挖人参的膜拜式采挖动作基本一致。就是不知道住在海边的人,他们赶海时会不会也有这种心情。春天第一批折耳根就好像秋天第一杯奶茶,不是用来吃的,是发朋友圈炫耀用的。或许是装在篮子里走过左邻右舍,在羡慕嫉妒的询问中,淡淡回一句:在沟边挖的,已经被我挖完了!然后再扬长而去连一根都舍不得分。这里的折耳根很多。不挖不知道,一挖才吓一跳,旁边石缝里,草丛中全是,看样子最多五六天就会长出第一片叶子。算算时间,若不是长冬,也早该长出来了。只是这里是避风处,又有水湿重再加上杂草堆盖防寒,就比别处长得好,最长根的足有一米。江枝将挖到的一大捧折耳根装进背篓,其他的地方没有再动,她担心一次挖太多吃不完就可惜了,留着吃完再来。而且她这次进山,挖折耳根只是小料,另外还需要再给大家找一些能当主食的植物。
沿着水沟继续向上游走,出现一个浅浅、长满杂草的水塘沼泽。这是被山洪冲出的深坑蓄上水形成的。这里有一些野葱和野韭菜。种子是被喝水的鸟带过来,稀疏长在枯草中,江枝没有挖根,只割了叶子回去吃。两边山壁渐渐陡峭起来,牵挂着一些粗细不一,黑褐色仿佛绳子的藤条。江枝知道自己终于找到需要的东西。在西南山区最常见,规模最大的藤蔓植物除去地瓜藤,就数葛藤。这也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利用得最多的植物。葛藤可以编织藤椅藤床藤筐,还可以织成葛布,是寻常百姓家的主要布料。只不过采葛多在5-6月份,葛藤未成熟时砍采,那时候葛纤维断裂程度较低,可以剿出葛丝,织布做衣。现在这些葛藤已经老硬,除了烧柴没什么用。江枝苦笑,自己真是屎壳郎挨饿,拉屎都没有赶上趟。要是穿过来遇到夏天多好,什么吃的用的都有。葛藤用不上,下面的葛根却是好的。葛茎部为木质,是粗厚的块状根,根较粗,嫩白色,有须毛,表面光滑,形似人手臂。这些根茎可以磨出粉做成各种小吃,也可以直接炖煮。作为药食同源的植物,葛根可以吃,也是解肌驱风,治疗发烧腹泻的良药。另外葛花熬水能解酒,尤其是针对饮酒过多引起的呕血和便血,肝损伤疗效非常显著,是酒桌饕客们的护身符。只不过生活在城市里的现代人想要找葛花已经有些困难了。江枝现在自然不会去考虑解酒退热的问题,先得生存下去,那就是吃葛根。她用刀砍开葛藤网,寻找下方的主根,这是一个既费力气又磨耐心的活计。看着漫山遍野的藤条,有可能就是一根葛,你得在这一大片藤里找到它的根系。老葛藤很结实,而且架在空中不承受力,砍一刀就跳一下,弹得江枝手臂酸痛。为了一口吃食,不得不歇一会砍一会,等将一片藤条理出主根,江枝已经累瘫了。借着休息的机会,她取出早上出门时巧云准备的青冈饼和一块煮过的肉填肚子,再取出一罐水。本来这里的人出门都是随地喝山泉,可江枝在现代养成习惯,担心在水中喝到蚂蝗,还是烧水带上。吃饱喝足,身上回些力气,她这才开始挖葛根。为了支撑这样多藤条的营养,葛根长得很深,而且这里都是砾石黄土,挖起来很是费劲。一边挖,江枝一边捡断掉的葛根吃起来。新鲜的葛根只需要撕下外皮就可以吃,刚开始有点苦涩,但越嚼越甜,最主要的是生津止渴。等到江枝把超过两百斤的葛根挖出来,已经是天色渐暗,她这一出门就是一天。葛根是挖出来了,怎么搬回去又成了难题。原身是个干惯重活的,有一把子力气,背百八十斤是常事,可也不可能一次弄走两三百斤的东西。而且就一个小背篓,装也装不下。江枝只能把最大的主根留下,捡一些断掉的须根带回去。就须根也是五六十斤,她背着走出水沟,迎面就是边走边喊,急得满头大汗的徐二瑞。“娘!娘啊!”“喊魂呢!”江枝模仿着原身的口气应一声。听到回声,徐二瑞扑腾着手臂就跑过来。又是开心又是抱怨,接过背篓背在自己身上,嘴巴没停:“娘,你怎么一出门就是一天,叔公说你来这沟里,很担心你出事,让我赶紧过来接人。”
江枝也累了一天,不想搭理他,只是被他碎碎念得心烦,忍不住问道:“二瑞,你以前没这么样多话的,现在是怎么了?”别的穿越者都是担心自己穿帮,她是个作精娘,儿子不敢怀疑反而被质问。徐二瑞傻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话多了。明明以前都是娘话多骂人的,现在娘很少骂人,他就忘了。怕娘再骂自己徐二瑞往前急走几步:“天马上黑了,我们赶紧回去!”回到家,江枝才知道自己的确回来得太晚,小满和徐二瑞早就回家。这俩小子收获不少,在小满家的棚子里又堆着一大堆黑糊糊,在山火里丧命的小动物。借着棚屋中z央火堆的光亮,小满奶正忙得团团转,开膛破肚,刮毛去皮。小满爷也在木柱上剥蛇皮,小满从旁当助手。一见到江枝回来,小满立即过来炫耀:“江婶子,我跟二瑞哥今天可是出去对了,你看这是什么?是一条大蛇啊!”山火把躲在洞里过冬的蛇也熏死,两人挖兔子洞给挖出来,走在路上徐二瑞就说过了。可真正看到蛇,江枝也是吃惊。她经常上山什么都不怕,就怕浑身长腿的和光溜溜没腿的。看一眼蛇,她赶紧躲开:“这蛇恐怕得有六七斤吧?会不会已经是修成正果的蛇妖?”小满一听蛇妖,顿时就慌了:“爷,这、这……”江枝噗嗤一声笑:“小满怕啥,被山火烧死那就是没修炼好,你这是为民除害呢!”小满爷和小满奶也笑起来:“这孩子就是没心眼,你江婶子一逗你就怕了,一会你少吃一口。”这一笑,满屋里的人都笑起来。暂时没有饥饿威胁,尽管还有山火、流匪如影随形,想活下去的人也要努力开心,要不然肯定要活活吓死。巧云又摊了一叠青冈淀粉的软饼子当主食,锅里炖的肉也冒了香气。江枝把自己挖的葛根取出来:“这有葛根,赶紧切了下锅炖上。”新鲜葛根刮去外面褐色外皮,再切成小块入锅炖肉,或者是白水清煮也行,不涩不甜,口感跟山药相当,可以管饱。“哎呀,你一个人去挖葛根,这、这能吃?”小满奶惊讶道。徐家村的人都知道葛藤织布,葛藤还能编筐,就是没有人吃过根。那像树根一样的东西也可以吃吗?江枝也惊讶,葛根粉在现代可是保健品,在灾荒年自然是首选的充饥物。小满奶知道茅草根可以吃,怎么不知道葛根也可以吃,大概还是葛根的外形太像树根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能知道青冈子和葛根充饥,知道很多奇奇怪怪的美味,还是因为祖先们经历太多漫长苦难。为了生存,都是化悲痛为食物,饥饿让人把一切东西变着法的吃下去。若像那些强盗国一样掠夺起家,只吃猪排牛排精肉,谁会在这些事物上多费心。既然大家都没有吃过葛根,江枝就亲自动手挑了一段最粗大的须根刮去外皮,切成块再放进锅里。把葛根放进锅里再盖好锅盖,想到又能给大家增加一个口粮,江枝心情愉快,随口说了一句:“这葛根最是平和,能治很多病。熬水再加米煮成粥能治口渴多尿,也就是消渴。小孩子受凉发热呕吐就加生姜蜂糖,要是配其他药还能治中风偏瘫……”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满奶已经颤着声音道:“二瑞娘,你说、这可以治瘫?”
江枝:“……?”看见一屋人都望着自己,她才惊觉自己说多了!人都习惯选择性听话,自己说的是中风偏瘫,小满奶就只听到一个“瘫”字。看样子不止小满奶一个人这样,满屋的人都这样。已经上山这些天,江枝没有对徐大柱的情况多关注。一是原身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主,她自然不会主动问。二则小满爷是好强要脸的人,总觉得家门不幸,在村里时就从来不在人前说苦,也忌讳别人多问。这是人家的伤心事,江枝就不多嘴。只是现在小满奶提起,这里有些偏差,中风偏瘫跟外伤瘫痪从病因和症状都是有区别的。江枝迟疑一下才说:“伯娘,我是听老人说过,葛根可以治中风偏瘫,也不知道跟大柱的情况对症不!”“是偏瘫啊?”小满奶眼中希望之光熄灭,自己孙子不是偏瘫,自己是想岔了。小满爷此时已经将蛇肉剥下,白生生的蛇皮丢在一边,咳嗽一声道:“二瑞娘,你娘家懂草药,知道什么治瘫的法子吗?”山里缺医少药,谁要是知道一些口口相传的偏方奇方不稀奇。江氏知道那青冈子可以吃,又说葛根可以吃,说不定真的知道什么东西对大柱的病就有用!江枝装着回想一下,她没有直接说不知道。原身纸片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她想的还是现代医学知识:“长庚伯,别怨我唠叨,要想治病,还得把大柱当初是怎么个摔伤,现在身体怎么样问清楚,才知道什么草药管用!”小满爷脸又皱成核桃壳,看看棚角里那个好像活死人的大孙子,又看看等着吃饭的众人,却没有再说。江枝觉察到他只是不想在这时候说,也就不提了。很快,锅里的肉炖好,葛根也炖好,每个人一大碗,围着中间的火塘坐着吃得热气腾腾。已经有过一次吃肉经历,这一次虽然同样饥肠辘辘,但没有了第一次的疯狂,只是在吃葛根时有些意外,是意外的好吃。再加上有调味的葱花韭叶,味道就更好了。徐二瑞塞一块葛根在口中,吃得两腮鼓鼓:“娘,明天我先去把剩下的葛根背回来,再去找肉。”娘说还有葛根没有背回来,自己就先去背回来,再做自己的事。小满在旁边吃得含含糊糊:“还有我也去!”现在他也是一个能养家的劳力,两家的事就是一家事。棚角里,徐大柱也在吃东西,小满奶给他盛了肉。“奶,给我吃葛根!”徐大柱也听到江婶子那几句简单的话。偏瘫也好,瘫痪也好,只要能治病他都要吃,他想坐起来。小满奶道:“你先吃些肉,看你太瘦了,那些东西等以后再吃!”她想让孙子多吃些肉补补身体。肉食不常见,能吃一顿算一顿,既然葛根可以吃,山上多得很,以后再挖就是。徐大柱摇头,躲开送过来的肉,这些肉虽然好,但他没有劲嚼不烂吃在嘴里也咽不下,只能喝汤。唉!小满奶满眼都是泪水,她心疼大孙子,从受伤就没吃什么好的,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差,偏偏现在还遇上乱世,没办法找好郎中,要怎么养才养得好!火塘边,小满爷也放下碗筷,看着孙子只能喝汤,他也吃不下了。还是江氏说的对,自己瞒着藏着连病情都不说,谁知道有什么草药能治,什么都试一试,万一就好了呢!
于是,小满爷压低声音,简单说出两年前那塌家灭门般的惨事。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很寻常的病案,一句话就能概括。两年前冬天的一个早上,当时大柱媳妇已经生下妮妮出了月子,徐大柱上山烧炭累了,本来该在山上住一夜再走,他惦记家里妻小和老人,冒险背着沉重的炭筐摸黑下山,失足跌下山崖。人没有死,但伤了腰,刚抬回家时腿还有知觉,找了镇上县里的郎中来治。耗光银钱,扎针汤药齐上,别人怎么说好就怎么治。可治着治着下半身完全没了感觉,就连屎尿都失禁,彻底瘫了。徐大柱一个才二十岁,龙精虎猛正是家里顶梁柱的年轻人,哪里能接受自己成残废,几番寻死,又被媳妇哭求着活下来。但是他活的条件是要媳妇春凤留下孩子回娘家改嫁,不用跟自己浪费一辈子。刚开始一年时间里春凤还回来过几次,但都被徐大柱骂走,最近一年被娘家另外嫁人,就没有再来过了。江枝听得连连叹气。其实在医院里,每个患者背后都有一段血泪史,她早就听麻木,除了同情就只有同情。但如今跟小满一家患难与共,这感情就又不一样了。江枝琢磨了一下徐大柱的病情,这些时间里她虽然没有问过,但通过小满偶尔的只言片语知道,徐大柱的手指和手臂能动,双腿没法动,是很严重的截瘫患者。脊髓损伤治疗的黄金期在最初的半年,错过了就基本上没有痊愈的可能。徐大柱已经病两年多,所以治疗对他来说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只能说希望不大。江枝觉得,在治疗之前,最关键还是要让身体恢复正常体重,改善营养不良,才能有体力接受康复训练和治疗。可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补充营养就是在为难人。看着小满爷期待的眼神,江枝说不出欺骗的话。只能说:“大柱身体太弱了,要是他能调理好身体,恢复手上的力气,以后自己就能穿衣吃饭。”徐大柱现在只能动手指,而且还没有求生欲,如果真的能自己穿衣吃饭,完成基本的生活自理,那就等同恢复成功。果然小满爷眼神一暗,不过也没有失望:“只要大柱能自己吃饭,再长些肉,也比现在好!”他不敢真的奢望大孙子可以治好,郎中已经说过,大孙子这辈子都只能这样瘫着,拖上几年人僵了,缩了,也就活不成了。现在孙子已经瘦成一把骨头,恐怕难活过今年,他实在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离开小满家,徐二瑞背篓里装满清洗干净的肉。今天他和小满找回来的肉除去锅里煮的,剩下的大半在这里。本来剩肉是两家平分,因为江枝说葛根吃了对病人好,就被小满奶给留下来作了交换。江枝没办法,就把葛根全部给她,另外还是留下一些肉。再三叮嘱一定要吃饱肚子,别舍不得,山上的葛根还多的是。这句话是真的,知道这里没有吃葛根的习惯,江枝相信光是葛根粉就能养活两家人了。等三人回到自己的家,江枝再一次呆住。房子什么时候被修补好了?她早上出门回来就先去了崖下小满家,还没有机会回家看看。徐二瑞也有些愣,他放下背篓,拿着火把就跑到自己睡的屋前上下看:“巧云,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早上出门还是光光的屋顶,现在谁给盖上的?哪里来的石片树皮?”
山火烧了半边草顶,这两天都忙着收集肉食,根本没空修房顶。还以为要摆几天忙过了再做,谁知这时候都已经被修好了。巧云这时候也不瞒着:“是叔公来修的,他要先别给你们说,他不想听谢来谢去的话,还说这些天都是我家在忙找吃食,他也该做些事。哦!娘,你和二瑞那两件被烧过的袄已经被叔奶拿去拆洗了,她说做好再拿回来。”哎!这个憨子!江枝两人救火时穿的衣服被火烧过,又是泥又是烟灰,不重新拆洗过没法再穿。只是这些时间江枝没空,就让巧云先拆开来,等有空再清洗缝补,怎么能让小满奶拿走帮忙!江枝有些恼怒的抬手佯装向她头上敲去:“你这个傻子,人家叫你不说你就不说。也不想想你叔公一把年纪怎么爬屋顶的,你叔奶眼睛也看不清穿针引线!”雷声大雨点小,她这动作吓得巧云缩头,却没有真正敲上。巧云委屈:“我也不想让叔奶拿的,可拗不过她。”江枝也是懊恼,自己要是知道小满爷他们白天帮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在对徐大柱的事上,至少还得多说几句,哪怕没什么用,也能让两个老人今晚心情好些。唉!算了,这对老夫妻很怕成别人的累赘被遗弃,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既然小满爷愿意做,自己也坦然接受,以后有能帮他的就多帮。既然烧过的房顶修好,徐二瑞小夫妻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江枝没急着睡,她先将所有肉挂在火塘上方的横杆熏着,又忙着把自己挖的折耳根清洗干净,摘成小段再撒点薄盐腌上。刚才她在崖下小满家取葛根时,大家看见折耳根居然说不认识,凉拌了一点也不吃,还说有味让放远一些。对这个反应江枝没有多作解释,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彼之蜜糖汝之砒霜。既然吃不惯就不能强吃,得先处理过。只需要腌上几小时,把腌出的水倒掉,重新放入调料,折耳根所有腥味就没有了。余下的都是脆脆口感和特有的清爽味道,而不是腥味,吃的人自然容易接受。第一次连盐都不腌入味就冒险生吃的,只能说是个憨憨!这一晚,江枝又是辗转了好一阵才睡觉。另一处山峰的山火没有熄灭,白天灰蒙蒙的,空气一直都是呛人的烟味。忙碌着还好,此时静下来,能听着遥遥传来野生动物在山火里惊慌嚎叫声,她还是感觉瘆得慌。再想想山下那些……唉!江枝压下心思,把全身蜷缩进被子里,她想回到梦中,回到自己那舒服的懒人沙发上,再听听书,知道主角和外面的世界怎样了。她的确睡着了,可什么梦都没有。硬邦邦的炕,硬邦邦的被子,睡得她整个人都硬邦邦的,早上起来时,腰酸背痛骨头都在咔咔作响。灶间里,巧云已经在烧火做饭,徐二瑞没见人影。巧云一边给江枝舀热水洗脸,一边道:“二瑞见娘累了要多睡一阵,他就自己去夹山沟把葛根背回来!”这俩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江枝心里感叹,脸上却没有过多表示出来,原身好福气,还天天作妖折腾。趁着早上做饭这一阵,江枝去旁边梯田里又开一阵荒。现在她每天都会去开上一段,积少成多,慢慢就会修建出来一片良田。
砌石坎,再挖平地,江枝从外面收集来烧过的山火灰和土皮堆填在田里。等到徐二瑞和小满背着一大筐葛根回来,江枝也开出十多米长的田口。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春风,只要气温暖和,雨水一来就可以播种了。早饭又是青冈面饼和泡菜,不过今天多了一道凉拌折耳根。看着这奇奇怪怪的东西,被特意留下用饭的小满一脸苦逼样。跟他一样脸色的还有徐二瑞:“娘,能不能不吃?”他们俩昨天晚上好奇,见折耳根白白嫩嫩的,比细细的草根看起来顺眼多了。小满毫不迟疑就吃了一口,没想到一股不涩不苦,只感觉怪异的味道直冲脑门,差点吐起来。现在,江婶子又要自己吃……江枝催促:“这次不一样的,很好吃,嘎嘣脆!”小满满脸拒绝,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还不饿,连早饭都可以不用吃。徐二瑞可不敢这样拒绝。他在江枝的逼迫下,勉强捡了一根最细最短的白根。放在嘴里胡乱一阵嚼,连味都不品就想咽下去,可是嚼着嚼着嘴里开始回上味,不是那怪怪的腥味,而是脆脆的爽甜。“哎!这味怎么不一样了,好吃,好吃!”徐二瑞赶紧又挟了一根胖胖的根茎到嘴里,这次爽感更盛,而且调料里有干辣椒和花椒,裹着咸辣麻直上头。很快,小满震惊得眼睛都瞪圆,看着徐二瑞大挟大挟的吃着,嘴里嚼得“嚓嚓”直响,就像牛吃青草……“二瑞哥!真的好吃?”他有些心痒,又有些害怕。徐二瑞嘴里都是折耳根,没空说话,听着问话就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把小满都弄迷糊了。江枝呵呵笑,又一个入坑的,以后离不开正好陪老娘吃。“小满,巧云,你们也尝尝!”江枝把目标转向两人,折耳根信徒需要继续发展……为了这次珍品折耳根,她把家里留着做种的几个干辣椒都拿出来了。没有菜籽油,只能用烤得干糊的辣椒花椒捣成碎粉做调料,也足够给这三个菜鸟做开口食。果然,这种新奇的味道很快就俘虏了三个年轻人。小满跟徐二瑞一样,也是一口倒。只有巧云试吃三次才尝到那鲜味,顿时吃得停不下来。吃过饭,小满跟徐二瑞继续去挖兔子洞,江枝没有出门。葛根背回来了,还需要尽快处理,她到了小满家,先是对小满爷帮忙修房子表示感谢。小满爷摆着手让她别再说感谢,指着堆放在屋里的葛根激动道:“我做那些都只是手上活,二瑞娘,这可是救命的东西,还有那个也是!”另一边,是土坑里正泡着的青冈子,现在每天捡了青果轮流泡着磨粉,吃糊糊煎饼子都可以。有这两样东西,他不担心再被饿死。而且葛根还能治病,昨天晚上大柱吃过炖葛根,说感觉自己口渴口苦的感觉好些了。小满奶也说她做不了重活,洗洗刷刷的不累人。人老了最怕成为没用的,有被人需要的感觉才踏实,况且家里还有两个拖累。见两人都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江枝没有再说过多见外的话,于是就教怎么取葛根粉。其实取粉的过程跟青冈子差不多,先把葛根捣碎成浆糊状,再用清水洗粉,反复沉淀,撇去上面的污水,最后取沉淀在容器底部那些粉,晒干就可以了。
小满奶一听就会。当得知葛根粉比青冈粉好吃,而且更有益身体时,她笑得合不拢嘴,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睛都透着光:什么时候逃难吃东西还挑选起来了,这在以前的荒年荒月也是没有的事。江枝三人一上午用木棒砸完葛根,再用布过滤掉渣,把粉洗出来开始沉淀。妮妮抱着小兔子在旁边看,黄黄的小脸上满是笑容。她喜欢小兔子,小满用石片砌了一个窝,铺上干草把兔子养起来。小兔子还很弱,吃不了青冈子,小满奶就取出珍贵的苞米面和高粱喂着。总吃粮食可不行,这是人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可昨天发现兔子要吃葛根,算解决了大问题。房子已经被小满爷修补好了,趁着有空,江枝将门前的院坝也要平整一下。之前盖房时只简单用锄头挖平,看着很是粗糙,跟小满爷用石片铺成的地面无法比。现在落上山灰,黑糊糊的连扫都扫不干净。幸亏江枝小时候跟着爷爷弄过晒谷场,对这些操作还记忆犹新。她跟巧云先把院子表面的泥土挖松散,捡干净里面的石块,敲碎土粒,然后把自己从村里背上来的白石灰取少量撒拌均匀。巧云用树叶撒水将土皮浇湿,等土都湿透后,再用木棒捶打。“乒乒乓乓”一直锤,锤的地面坚实平整,锤完以后洒干草节,趁着湿气未干再捶一遍。最后江枝又去找来薄薄的片石,在屋檐下整齐铺上一圈,防止檐水滴下来打坏土面。有这样一布置,平整光洁的院坝让整个小屋顿时就换了面貌。巧云坐在屋前台阶上,想象着几个月后就有孩子在这里爬来爬去,不由露出羞涩笑容。徐二瑞和小满回来得比较早,两家人又聚在崖下的小满家。这次他们只找到两只兔子,另外就是两人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山火有向其他峰蔓延过来的趋势。他们这两天除了在挖兔子洞,也在监视火情,遇上那些未灭的余火,还得负责清理。两家住的地方已经被火烧过一次,再起火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怕大火倒烧过来,两处火连在一起。现在是越发盼着下雨了,只有雨水才能真正熄灭山火。这一晚惯例是炖汤煮葛根,虽然依然吃得饱饱的,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欣喜。倒是折耳根摆上了桌,几个孩子都喜欢,就连妮妮和徐大柱也尝了味道。吃完饭,江枝没有急着走,她一边逗着妮妮,一边跟小满奶闲聊。另外徐二瑞和小满还有小满爷,三人正在搭炕。从起火前一天就准备好搭炕材料,没想到当晚山火上来,那些土石正好盖了粮食,现在又才有空重新开始。因为需要腾地方搭炕,徐大柱的床板被抬到了火塘边。借着火光,江枝看清楚他的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小伙,只是瘦得脱了相,看上去眼窝深得吓人。或许是这两日见了荤腥,又或许是火光给人温暖感,徐大柱苍白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气色。小满奶跟江枝说的都是些吃喝拉撒睡的事。只是有意无意间,江枝就问到当年徐大柱治疗的详细过程。村里人只知道找了郎中在医治,究竟是怎么治疗就不知道。徐大柱用轻浅而微弱的声音道:“刚开始是双腿像有千万蚁虫在咬,不能抬腿。点击继续阅读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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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大柱,我们兄妹五个,从小没了爹娘,靠种地过活。这天,村长慌慌张张跑来说:“大柱,你们家那块地,被县里征用了。”我这心里一下就炸了锅,那块地是我们全家人的命根子啊。
我拉着村长就往家走,一路上,我心里翻江倒海,却强忍着没掉一滴泪。到家后,我把这事告诉了兄妹几个,大家也都愣住了,最小的妹妹小梅直接哭出了声:“哥,咱们以后怎么办啊?”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拍拍胸脯说:“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这时,二弟三弟也纷纷表示要跟我一起想办法。
我们四个商量了一夜,终于决定去找县太爷理论。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县衙。县太爷听说我们是来理论的,立刻板起脸说:“你们这地,是被征用了,这是皇上的旨意,你们敢不从?”
我硬着头皮说:“大人,我们全家就靠这块地活着,您不能就这么征用了啊。”县太爷瞪大了眼,刚要发火,这时,我三弟灵机一动,说:“大人,我们有个办法,既能帮您完成任务,又能让我们活下去,不知您愿不愿意听?”
县太爷皱了皱眉,说:“你说说看。”三弟把我们商量好的办法说了出来:我们兄妹五个愿意去开垦荒地,只要县太爷能免除我们三年的赋税,我们就能自给自足。
县太爷犹豫了一下,终于答应了。我们兄妹五个松了一口气,回家的路上,我看着他们,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这个家重新站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兄妹五个起早贪黑地开垦荒地,虽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谁也没叫一声苦。一天晚上,我看着星空,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我们吧。
终于,荒地变成了良田,我们兄妹五个也渐渐摆脱了困境。这天晚上,我们围坐在院子里,我看着他们,笑着说:“咱们终于挺过来了,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大家纷纷点头,这时,小梅突然说:“哥,我们都没掉一滴泪,是不是因为我们长大了?”我笑着摸摸她的头:“是啊,小梅长大了,我们都要坚强。”
月色如水,照在我们兄妹五个的脸上,我们相视一笑,那一刻,我觉得,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过不去的。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这个家就会越来越好。
日子如往常一样,我们辛勤地在田里劳作,直到那天,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我抬头看着天空,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大雨即将来临,而我们的庄稼还在田里。
“大柱,要下雨了,咱们得赶紧把庄稼收回来!”二弟急切地喊道。
我点了点头,兄妹五个立刻行动起来,拼命地收割庄稼。雨水倾泻而下,淋湿了我们的衣服,但谁也没有停下来。在暴风雨中,我们齐心协力,终于将大部分庄稼抢收回来。
雨过天晴,我看着湿漉漉的兄妹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虽然生活艰辛,但我们的团结让我坚信,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这天,村里举行庙会,我们兄妹五个决定去凑个热闹。庙会上,各种杂耍、小吃让我们眼花缭乱。突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村长。
我走过去,问道:“村长,听说县里要举办一个农业比赛,奖励很丰厚,这是真的吗?”村长点了点头:“是啊,大柱,你们兄妹这么能干,我觉得你们可以去试试。”
我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了兄妹们。大家听后,眼中都闪现出兴奋的光芒。我们决定,要为这个家争取一份荣誉。
经过一番筹备,我们兄妹五个带着自己种的庄稼参加了比赛。在比赛现场,各种农作物琳琅满目,竞争激烈。我们信心满满,因为我们相信自己的努力。
终于,比赛结果出来了,我们兄妹五个种的庄稼获得了第一名!县太爷亲自为我们颁奖,全场掌声雷动。那一刻,我们兄妹五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喜极而泣的兄妹们,心中感慨万分。这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太多艰辛,但此刻,我们终于收获了成功的喜悦。
晚上,我们围坐在院子里,庆祝这次胜利。小梅笑着说:“哥,我们今天流泪了,但这是高兴的泪水,对吧?”我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小梅,这是成长的泪水,是我们共同努力的见证。”
月光如水,洒在我们兄妹五个的脸上,照亮了我们的笑容。在这个美好的夜晚,我们感受到了团结的力量,也坚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更加美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村里的人们也对我们兄妹五个刮目相看,称赞我们是勤劳致富的榜样。县太爷也对我们刮目相看,特意派人送来了奖状和粮食,以示表彰。
一天,我带着小梅去镇上卖菜。镇上的繁华让我们眼界大开,人来人往,各种货物琳琅满目。在集市上,我遇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征用我们土地的县太爷。
县太爷看见我,笑着走过来:“大柱,你们兄妹真是能干,把荒地变成了良田,还赢得了农业比赛的冠军。我听说你们现在生活好了起来,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客气地回应:“谢谢大人关心,这都是我们兄妹共同努力的结果。”
县太爷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样的,大柱。我想请你们兄妹五个去县衙,为我种植一片花园,不知道你们愿意吗?”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小梅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大人,我们愿意。”
回到家中,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兄妹们。大家听后,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能为县太爷种植花园,这是对我们能力的肯定,也是对我们家的支持。
于是,我们兄妹五个开始忙碌起来,筹备种植花园的事宜。经过一番努力,花园终于完工了。县太爷看着美丽的花园,满意地笑了。
在花园完工的庆祝宴会上,县太爷当众表扬我们兄妹:“大柱他们兄妹五个,勤奋、团结,是我们县里的骄傲。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我们县里的示范家庭,希望大家向他们学习。”
宴会结束后,我们兄妹五个带着满满的荣誉回到了家中。晚上,我们围坐在院子里,欣赏着满天的繁星。
小梅突然说:“哥,我们兄妹五个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我笑了笑,感慨地说:“是啊,小梅,我们都在成长,这个家也在变得更好。”
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我们兄妹五个相视而笑。这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太多风雨,也收获了无数喜悦。我们深知,只要团结一心,共同努力,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更加美好。
而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我们兄妹五个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我们相信,只要勇敢地迈出脚步,去追求梦想,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精彩。
几天后,县太爷派人来通知我们,说有一位大人物要来县里巡视,希望我们能将花园打理得更加精致,以展示我们县的农业成果。
我们兄妹五个立刻忙碌起来,为花园的每一寸土地浇水、施肥,修剪花草,让花园变得更加美丽。经过一番努力,花园焕然一新,充满了生机。
这一天,阳光明媚,那位大人物终于来了。县太爷带着他来到花园,看到我们兄妹五个正在忙碌,他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我们。
“这就是大柱他们兄妹五个,他们是我们县的骄傲。”县太爷向大人物介绍道。
大人物看着我们,点了点头:“很好,很好。年轻人就是要这样勤劳、肯干,才能有出息。”
我们兄妹五个听后,心中充满了自豪和喜悦。能得到大人物的表扬,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
巡视结束后,县太爷将我们兄妹五个叫到县衙,他看着我们,语重心长地说:“大柱,你们兄妹五个的表现,让我对你们刮目相看。我希望你们能继续努力,为我们县做出更大的贡献。”
我们兄妹五个齐声答应,心中充满了决心和动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兄妹五个在县太爷的关照下,生活越来越好。我们不仅种地,还开始养鸡、养猪,日子过得越来越充实。
这一天,我正在地里劳作,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村长。
“大柱,县太爷让我告诉你,县里要举办一个农业博览会,希望你们兄妹五个能参加,展示我们的农业成果。”村长笑着对我说。
我听后,心中一阵激动,立刻答应下来。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兄妹们,大家听后都兴奋不已。
为了准备这次博览会,我们兄妹五个更加努力地劳作,研究各种种植技术,希望能为县里争光。
终于,博览会的日子到了。我们兄妹五个带着精心准备的农作物和养殖品参加了博览会。在博览会上,各种农业成果琳琅满目,竞争激烈。
经过一番努力,我们兄妹五个的展示受到了大家的关注和好评。最终,我们荣获了博览会的第一名,为县里赢得了荣誉。
回到家,我们兄妹五个围坐在院子里,庆祝这次胜利。小梅笑着说:“哥,我们今天流泪了,但这是高兴的泪水,对吧?”我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小梅,这是成长的泪水,是我们共同努力的见证。”
月光如水,洒在我们兄妹五个的脸上,照亮了我们的笑容。在这个美好的夜晚,我们感受到了团结的力量,也坚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更加美好。
而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我们兄妹五个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我们相信,只要勇敢地迈出脚步,去追求梦想,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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