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河畔 第一章 刀下留人

凤凰山刑场,风雨雷电,整整持续了三天。

哀嚎惨叫声,混合着风雨的怒吼,也整整持续了三天。

最后一批将士被押上来的时候,刑场上的两万个木桩,已经变成了两万具白骨。

整个刑场,水泄不通,被士兵层层包围着。

“报告将军,还剩下八千个死倒。”

坐在监斩台上的吴大将军,抬头看看了天,还没有雨住的样子。

“准备,三刻行刑。”

负责行刑的士兵,把白骨从木桩上解下来,丢到一个大坑里。

八千战俘,用绳子穿着,被押到了已经血淋淋的木桩前。

这些个战俘,一个个目光呆滞,空洞洞的。

他们没有了一丝希望。

这批战俘的首领,唤作伊大刀,使一把六十斤重的大钢刀,滚落在他刀下的人头,不计其数。

天京陷落后,义军首领死的死、伤的伤。

凡被清军俘获的,都被判处了凌迟。

伊大刀是义军的最后一支队伍,天京陷落后,又苦战了十多年,因叛徒告密,被清军合围在了凤凰山。

朝庭下了死命令,务必将伊大刀歼灭在凤凰山。

三十万人马,五百门大炮,把凤凰山团团围住。

吴大帅誓死要在这里与伊大刀决一死战,以报落水之仇。

在十年前的一场血战中,吴大帅几乎全军覆没,幸亏有亲兵冒死相救,走水路才活了下来。

伊大刀在水路上截杀,吴大帅落水,仓皇而逃。

那一战,吴大帅要多惨有多惨,手下弟兄死伤无数。

吴大帅发誓,一定抓住伊大刀,千刀万剐,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经过了七天七夜的血战,伊大刀的十万人,剩下不到三万人。

伊大刀含泪看着手下的弟兄,心一直在滴血。

“难道我们错了?如何保留下一些血脉?”

这时,围困凤凰山的吴大帅派人送来了劝降书。

伊大刀捧着劝降书,望着伤痕累累的一众兄弟,他要让弟兄们活下去。

这些人,都是伊大刀从家乡带出来的子弟,一路拼杀,如今,走向了绝路。

伊大刀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了。

吴大帅答应,只要伊大刀让他的人放下武器,不再抵抗,就留他们一条生路。

伊大刀说:“我任你们处置,留我兄弟们一命。”

吴大帅说:“敬你是条汉子,投降吧,不为难你们。”

伊大刀扔下了刀,一步步向清军走去。

“将军,不可呀!”

身后,传来弟兄们的嘶吼。

伊大刀顿了顿,没有回头,竞直向前走去。

这一去,伊大刀走上了不归路。

等伊大刀与弟兄们再次相见,已经是在刑场上了。

他的弟兄被脱得赤条条,绑在十字木桩上。

每个兄弟的面前,都摆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摆放着七种刀具,还有钳子、斧头。

这些是用来凌迟用的。

伊大刀的兄弟,都被判处了凌迟。

吴大帅坐在监刑台上,瞅着伊大刀,一阵冷笑。

“伊大刀啊伊大刀,你也有今天,我手下,有多少兄弟折在你的手里,今天都要还回来,拜祭我兄弟们的亡灵。”

刑场之上,摆放着一长蹓祭祀牌,上面写着阵亡清军将士的名字。

伊大刀怒目圆睁。

“吴老狗,你是个畜生,出尔返尔,你不是说,放过我的兄弟么?”

吴大帅道,“伊大刀,对付你这样的人,还用讲信义么?”

伊大刀说,“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变成恶鬼也要杀了你。”

吴大帅说,“先看着你的弟兄,变成恶鬼吧,有本领让他们来找我。”

上来几个士兵,把伊大刀绑到了吴大帅脚下的石头上,让他看着自己的兄弟受刑。

在伊大刀的面前,他的兄弟被一刀刀凌迟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具白骨。

每一刀,都剜在伊大刀的心上。

最后一拨八千个兄弟,伊家军的骨干,都被绑到了行刑桩上。

这是伊大刀从老家新庄带出来的最后的血脉。

伊大刀再也忍不住,“苍天啊!苍天啊!为何如此待我!”

雨依然在下,雷电闪着一道道光芒,劈开灰暗的天空,把战俘呐喊的声音,吞噬在无尽的苍茫中。

吴大帅抄起令牌,重重地掷下,喊道“行刑!”

伊大刀闭上了眼睛,泪水流了下来。

突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冲向刑场。

马上人挥舞着令旗,“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吴大帅大怒,“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法场劫人!”

身前的士兵操起武器,冷冷地看着对方,一道道寒光激射而出。

又一匹快马驰来,来人在马上高喊,“圣旨到!”

吴大帅急忙跪下接旨。

“左大帅新疆连克三城,急需补充兵员。为绝外患,对伊大刀等叛贼,若思悔改,忠心效国,可留其性命,着发往新疆屯驻,戴罪立功!”

吴大帅命令,“停止行刑,把伊大刀押上来。”

伊大刀被两个人扭住肩,按跪在吴大帅面前。

“圣旨隆恩,饶尔等不死,前往新疆,屯垦御敌,尔一心思过否?”

伊大刀屈服了。

流着泪跪在了吴大帅面前。

“谢大帅不杀之恩,愿意带着我的这些弟兄,去任何需要我们的地方。”

吴大帅沉呤半饷。

“本来,应该杀了尔等,给我的兄弟们报仇。可朝庭有令,让尔等为国效力,万万不可再生二心。”

伊大刀知道,他们的命,暂时保住了。

左宗棠抬棺入疆,与阿古柏展开了生死较量,陆续攻克了达板、托克逊、吐鲁番,不久,又收复了和田、伊犁,大清王朝的国威,重新照耀在新疆大地上。

左宗棠向朝庭发出告急文书,兵源不足,粮草不足。

新疆地广人稀,收得回,还需守得住。

朝堂决定,在新疆建立屯垦制度,平时务农种粮,战时保家卫国。

伊大刀和他的伊家军,从死亡线上爬出来。

克兰河畔 第二章 大漠死神

西出三千里,茫茫沙海,一座城池穿雾而出,城色如血。

无人烟,无鸟兽,无花草,无林木,无水源。

一片死寂,这是没有人经过的无人区。

这是伊大刀前往新疆的必经之路。

伊大刀和他的伊家军,依然是囚徒,脖子上戴着木枷,脚上拴着铁链。

吴大帅带着士兵,押着伊大刀和他的伊家军,从凤凰山出发,一路跋涉。

吴大帅并不想让伊大刀活下去,他有那么多的仇恨,千刀万剐了伊大刀,都难解心头之恨。

朝庭下了命令,伊大刀必须活着,士兵需要补充兵源,部队需要补充粮草,伊大刀和他的伊家军,是最好的兵源,更需要他们去生产粮草。

吴大帅不敢抗旨。

吴大帅知道,他虽然是押解着伊大刀的将军,可他也是一个囚徒,只不过,吴大帅和他的兄弟,是不带枷锁的囚徒,他们一路向西,也没有回头路。

离城三十里,不见路径,白茫茫一片浓雾。

吴大帅勒住马,派出一队哨兵,前去打探。

浓雾中,传来一阵嘶心的怒吼,惨烈声超越了凌迟的刑场,片刻便归于沉寂。

所有的军士,都面面相觑。

再派出一支小队,仍然如此,呼号、惨叫,归于沉寂。

吴大帅大怒,令所有的人,向浓雾中放箭。

箭雨落在浓雾中,无声无息。

吴大帅命令所有的人,呈战斗队形排列,一起向浓雾冲去。

伊大刀冷笑了一下,面部甚是诡异。

吴大帅看了看伊大刀,“你笑什么?”

“不想死的话,就让你的人往前冲。”伊大刀依然冷笑着。

“你什么意思?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

“想杀,随时可杀。但我可不想让你的弟兄,都去喂蚂蚁。”

“你说什么?喂蚂蚁?你说明白点。”

“沙漠大雾起,必有死神聚。我们走了这么久,只有这一块浓雾蔽日,必有沙漠死神。你的那些探路的弟兄,多数被沙漠死神给吃了。”

所有的人都心头一凛。

“沙漠死神?”

这些人都知道,这片大漠之所以被称为无人区,不是没有人来过,而是来过的人,从来就没有回去过。偶尔有一两个人死里逃生,也都变成了疯子,口里只剩下“死神!死神!”几个字。

没有人知道这片大漠里有什么,只知道这里有死神。

传说中的沙漠死神,是硕大的食人蚁。

这里的食人蚁不仅个头大,牙口好,而且聚堆,上百万只食人蚁聚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生物,在瞬间即化为白骨。

平时,这些食人蚁都潜伏在沙漠里,一但被惊动了,便倾巢而出,见到什么吃什么,就连沙石泥土,也都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吴大帅顿了顿,让所有的人,点起火把,每人拎一桶沙油。

对付食人蚁,只能用火攻。

吴大帅的士兵,周身上下裹满了铠甲。身背大刀,一手拎着沙油,一手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向浓雾走去。

浓雾中,传来了潮水般的声音,喊杀声惊天动地,火光,把浓雾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快撤,快跑!”

吴大帅在马上大喊一声,所有的人,扭过头,伴着人流,没命地奔跑起来。

一股黑色的潮水,穿破浓雾,向吴大帅的人马涌来。

这支黑色的潮水,是食人蚁组成的蚂蚁军团。

吴大帅派出的歼蚁队,彻底激怒了食人蚁,它们从沙漠的四面八方钻出来,在蚁王的指挥下,迅速集结,踩着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地向吴大帅袭来。

好久没有吃到人肉了。

吴大帅这支庞大的队伍,充满了血腥气,在火力的助功下,激活了沉睡着的食人蚁的欲望。

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食人蚁群沿着血腥味,一路追踪。

跑得慢的,不论是吴大帅的人,还是伊大刀的人,都成了食人蚁的餐食。

路上,遗留下了一具具白骨。

人流、蚁流,两股洪流,掀起漫天黄尘,炙热无比的沙漠,更加腾起巨大的云团。

“死神不追了!”“死神不追了!”

死神军团,已经不再移动,而是汇成一个巨大的圆。

受伤的和淋油的食人蚁,在烈日的灼烤下,发出异常的香气,把所有的食人蚁都吸引了过去。

食人蚁开始了自相吞食。

日没,吃饱了的死神军团,一下子消失在夜幕中。沙漠上,只留下了了一只只食人蚁的断肢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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