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咸阳最近降温了，天空好像是被一口铁锅覆压着，黑乎乎的。早起在公交车站等车的人都缩头缩脑，跟纪录片里瑟瑟在寒风中的南极企鹅颇为神似。
一位老太太把她的小孙子搂在怀里，画面很是温馨动人。但是小孙子好像没有感觉到冷，他不停地想摆脱奶奶的搂抱，伸出两只白胖胖的小手摆弄他的七彩风车。看样子此刻的寒风没有满足他的需求，他用手拨弄一会儿风车的转轮，转轮还是转得不快，于是他用嘴噙住转轮下面的吹气嘴儿使劲儿吹气，转轮就飞快地转动起来了，小家伙高兴得眉开眼笑，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甚是好看。
正在这时，两位看起来年龄已经很老的环卫工人走了过来，他们应该是一对儿老夫妻。老爷子没戴帽子，头发几乎白完了但是密密匝匝，数量颇为可观。他上身穿着黑棉袄，手里拿着个大扫把，别走边扫。老太太穿着黄色的环卫服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小扫把和小簸箕，她把老头子扫成一堆儿的垃圾和树叶撮起来，倒进附近的垃圾桶里。看样子老爷子是来给老伴儿帮忙的，他们二位走过的路面立马就洁净起来了。
老爷子扫到那小男娃跟前的时候就停了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小男娃摆弄他的风车，也许是想到自己的孙子或孙女了，老爷子的眼里满是慈爱。当小男娃手里的风车停止转动的间隙，老爷子说：“来，叫爷给你吹一下。”说完不等小男娃表态，伸手拿过风车，噙住风车的吹气嘴儿就吹上了。老爷子虽然年岁大了，但气力还是挺足的，风车的转轮被他吹得呼呼转动。他一边吹一边笑笑地看着小男娃，好像正在逗弄他的小孙孙。小男娃、小男娃的奶奶都惊讶地看着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比较复杂。老爷子正在得意，忽然听到他老婆喊道：“你个老没神气的，吹人家娃的风车弄啥？”老爷子陡然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适，于是急忙把吹气嘴儿从嘴里拔出来，特意用手擦了擦那吹气嘴儿，把风车递给小男娃。小男娃愣了一下，犹豫着想接不想接的。老爷子露出一嘴的黄牙，笑着说：“快拿上，爷给你擦净了！”小男娃只好伸手接住了风车。小男娃的奶奶已是怒不可遏，她刚想发火，只见那身穿环卫服的老太太一把拽住她老汉的棉袄袖子，大声说道：“赶紧扫地去，净谝了闲传了！”老爷子一脸的尴尬，默默地转身走了。小男娃举着风车不知道该咋办，他奶奶一把抢过风车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边，使劲地把风车惯了进去，同时狠狠地瞪了那正在扫地的老头的背影一眼。小男娃奶奶的这一系列举动都被那老太太看在眼里，她讪讪地走过来，陪着笑脸说：“妹子，甭着气，我那老汉没神气，把娃的风车懂脏了，你说多钱，我给你拿钱。”说着放下小扫把和簸箕，撩起衣襟开始在里面的衣服里摸钱。小男娃的奶奶不耐烦地说：“不用了、不用了，车来了！”公交车果然驶过来了。小男娃的奶奶拉着小男娃就朝车跟前走，那老太太停止了摸钱的动作，嘴里还在说着：“我给你拿钱，你甭走嘛！”不等她的话音落地，公交车已经开动了。目送公交车走远，老太太拧身去找老头子准备再骂他几句，但她发现老头子已经扫出好远了。
公交大神系列(十二)
下午四、五点时候的公交车上已经很拥挤了，因为小学跟幼儿园都放学了。年轻人一般都比较安静，没有孩子的都在低头看手机，怀里搂着孩子的在跟孩子低声交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车厢里的安静。孩子偶然说话声音大了，年轻的妈妈就赶紧教育年幼无知的儿女：“嘘，公共场合说话不能大声。”但是如果是老人接的孩子，那就没样样了，任孙子或者孙女怎样喧哗闹腾，老人家是不舍得说一句的。更要命的是，这些老人不但不制止孩子的喧闹，自己还要跟熟悉的人“三七二八”地大声拉话，东家长西家短，白菜萝卜碟子碗，哪家药店搞活动，哪家超市送鸡蛋……车厢里沸反盈天，好像就要爆炸了。
这一天，50路公交车走到七场十字公交站的时候，上来了三个人，一位不是很老、穿戴得体的大妈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个小书包。跟在她后面、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娃的年轻妈妈应该是她的女儿，因为她娘儿俩长得太像了，两个人只是“型号”上有些区别，其它方面几乎别无二致。女儿怀里的小男娃白白胖胖、煞是好看。这娘儿俩的运气不错，刚下车的人腾下了座位，她俩刚赶上。甫一落座，大妈就伸出手“啪啪”拍着说：“豆豆，来，叫姥姥抱抱。”女儿好像没有听见，抱着儿子不松手。叫豆豆的小男娃看了看妈妈，小声说：“我要让姥姥抱。”年轻的妈妈说了句：“那你放老实点儿。”小男娃点了点头，妈妈松开了手，小男娃就从妈妈的怀里出溜下来，三两步就扑进了姥姥的怀里。姥姥亲热地抱起小外孙，在他的小脸上响亮地亲了两口，笑着问：“爱姥姥不？”小男娃漫不经心地说：“爱……”发现小外孙说话的时候是在盯着一位身着古装的漂亮的小姑娘，外婆显然不高兴了，她扳过小外孙的脸蛋儿，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然后严肃地问：“好好说，爱姥姥不？”小男娃机械地答道：“爱。”姥姥眉开眼笑，搂着外孙子的脸蛋儿又香香地亲了两口。小男娃显然是被亲疼了，大声喊道：“烦人！”喊完还用小手擦着刚才姥姥亲过的地方。女儿转过头来冷冷地说：“妈，能不能安静些？”妈妈好像没有听见女儿的提示，看着外孙说：“哎呀，我豆豆的声音洪亮得很呀，真是一个男子汉！”小男娃说：“我要让妈妈抱。”听见这话，女儿已经转过了身、伸开了手，但是妈妈却把外孙一下搂紧了，好像怕被别人抢去一样。女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转过身去了。姥姥的感情似乎没有受到打击，兴致盎然地说：“豆豆，给姥姥背诵一首古诗。”小男娃的注意力仍然在那位漂亮的古装小姑娘身上，姥姥的话他好像没听见。姥姥恼怒地再一次扳正外孙的脸，说道：“听见了没有？背诗！”外孙机械地张开了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外孙刚一停嘴，姥姥就夸张地大声夸赞：“呀，豆豆最棒、最最棒、最最最棒！”连带还“啪啪”地鼓起掌来，引得一车的人都看向了她。她得意地回看着每一个人的目光，好像全世界只有她的外孙子会背这首诗。女儿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走过去要抢孩子，但是姥姥好像早有准备，一下把外孙搂进怀里，还用自己的后背遮挡开女儿意图明显的双手。女儿沉着脸在她妈跟前站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没有机会，只能又走回座位去了。一看女儿离开了，大妈得意地对着外孙说：“你妈妈是个大坏蛋，她要来抢你！”外孙说：“我妈妈不是坏人，我要到妈妈那里去！”说着就挣扎着要从姥姥的腿上溜下来。姥姥胳膊大腿并用，就像蟒蛇缠着一只山羊一样就是不松手，讨好地说：“豆豆乖、豆豆乖，回家我让你看电视，看动画片！”小男娃一下就被“收买”了，他看了一眼妈妈然后小声说：“妈妈生气了，妈妈不让看电视。”姥姥说：“姥姥给你开！”那口气一听就是家里说一不二的老大。
公交车到了万达站了，女儿站起身就走，“嗵嗵嗵”下车走了，大妈抱着外孙跟在后面喊道：“你急啥呢？把娃抱上嘛，这死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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